二人异口同声般问出来,又都默契地不再言语,似乎是等对方先开口。
气氛沉静,陆昭华干笑一声,先开口道,
“虽我被逐出陆家,可到底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爹他才去不久,尚在孝期,只怕暂时不能同你成婚。
不过你放心,只要这门亲事定下,你家孩儿的事儿就可以办。我可不是耍赖,只是,我想到寺里客居,待我爹孝期过了再说。”
“言之有理。”
钱谦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这陆姑娘确实聪明,招人喜爱。她为自己找上这么一个去处,可以说是最顾全的法子了。
总好过由他来找一处院落安置她,到时候也影响她的姻缘。
不过想到那昭先生,虽是有些离经叛道,但却是个豁达明朗的人儿。
将陆姑娘送到国相寺,昭先生和他之间,想来也会好沟通很多,不会因此生出罅隙。
国相寺,深冬瑞雪将这里的一切都裹上银装。
陆昭华拉起朱红寺门上,凝了一层白霜的铜环,沿着迎入眼帘的青石台阶走入寺中。
远处传来钟声,沉浑悠远,似迎,也似送。
脚底宣软的白雪随着步子一点点被踩实,直到鼻尖一抹沉静檀香钻进来,陆昭华才觉得自己真正地活了过来。
随着陆昭华一起入住国相寺的,不光是福金和福银。还有钱谦派人送来的,几套赶制出来的素色衣裳。
有小袄、有毛马甲、有罗裙,甚至就连里衣,都备了两套用来换洗。
来人还是那日慈眉善目的嬷嬷,人称花嬷嬷。
“姑娘,时间紧急,这衣裳是用绣坊里现成的改制而来。您若是觉着不合身,再吩咐人慢慢做几身便是。”
花嬷嬷边说着,边又取出一个广绣花鸟荷包,
“这里边,百两银票放了一张,碎角银也添进去些。主子叫姑娘且安心用着。您才出府门,一时半会儿定然是周转不开的,待来日有了,再还不迟。”
陆昭华本不想接的,可想到以她的身份,有钱才是见了鬼。
她只好厚着脸皮将荷包接下,
“那便多谢了,给您和钱公子添麻烦了。”
这钱谦行事,真是润物细无声。
难怪也有传言说他乃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若非亲眼见过他在伯府舌战群儒,陆昭华可实在不敢相信那些“歹毒”的话会出自他口。
不过,凡事论迹不论心。
不论他心中是如何算得,品性是好是坏,都不影响他实打实地做了好事。她理应感激。
“嗐!能给我们家宴方少爷寻一先生,已是大恩。我们如何报答都不为过,何谈什么麻不麻烦的?”
花嬷嬷笑得真切,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宽慰陆昭华。
只因钱谦吩咐过,莫要叫人觉着丢了体面。
陆昭华是多敏锐的人啊?
观察到花嬷嬷似是口是心非,心中升起疑窦。
可这些日子一来一往的事儿在她心中复盘了无数遍,逻辑怎么看都是通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算了算了。
总归她可以确定的是,钱谦等人没有恶意。这样便够了,若是凡事都要探究个明白,岂不是庸人自扰?
眼下死里逃生,已是侥天之幸。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时间壮大自身,再也不做人案板上的鱼肉。
才送走花嬷嬷,寺里的姑子过来敲门,说是叫用晚膳了。
整个国相寺只有一个厨房,不设私厨。所以陆昭华也从善如流地带着福金和福银一道去了。
到底是修行的地方,规矩颇多。
只见一众客居于此的夫人们都先净手焚香,又跪在佛像前念了经文,这才落座。陆昭华也从善如流,跟着走了一遍流程。
陆昭华虽是无神主义者,没有宗教信仰。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一切都保持尊重和敬畏。
名叫观莲的姑子投来赞许的目光,特意将她引到宽敞些的位置上盘坐好。
随后,观莲指向窗外。只见远处,有一条一条贯穿院子的,极窄的溪流。若不用心看,竟是没注意到院中还有这样好的景色。
“你瞧,这冬日里,就连汴河都结冰了,这一条溪流倒是还在潺潺流淌。”
观莲眉眼含笑。
陆昭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汴京的冬天向来寒冷,这时候还能流淌,倒真是颇为稀罕了。”
“是啊!”
观莲接话道,
“虽这溪流不声不响得,但却也是因着这份儿不声响,才能捱得住寒冬。
陆施主,如今你尚且年少,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此时的陆昭华才明白,观莲此番闲聊的目的。
她不由向观莲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师太所言极是,昭华定当谨记教诲。”
陆昭华等人吃到八分饱后,便各自回了屋里。
天色暗得早,福金已经点上了烛灯。
终于熬到了独属于她们的时间。
陆昭华这才有机会,将福金福银两个丫头叫到身边来。
福金是从灼院直接被绑到柴房的,明处虽并无伤痕,但陆昭华知道,她多少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的。
比较严重的是福银,此时她额前伤口已被花嬷嬷处理过,可瞧着仍是触目惊心。更别说,她那小脸还肿得老高呢。
陆昭华眼底含着一抹歉意,声音真诚恳切道,
“今日遭此大难,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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