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卿听见姜曚提到自己,沉声道:“我虽看不见,感觉却很敏锐,你当时靠我太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却知道你定然动了手脚。曈曈早就跟我说过,你可能会下毒手,让我提防着你。”
姜曚猛地扭头一看向姜曈:“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姜曈冷冷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你本性自私恶毒,知道自己即将被逐出家门,必然会做点什么。便让阿乔一直跟着你。从你进药铺买砒霜开始,我们便都知道了。只是看你最后是不是当真会下手。”
姜曈说到这里,给了阿乔一个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门。
姜曚一见她们当真要报官,一时慌了。
须知道,在大明,弑父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姜曚吓得眼泪都飙出来,连声讨饶:“爹!爹!求求爹了,孩儿一时糊涂,求爹饶了孩儿吧!我从此定然洗心革面,再不敢了!以后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逾距!爹!爹!”
到底是叫了自己几年父亲的孩子,听姜曚叫声凄厉,姜怀山也有些动摇:“曈曈,阿曚到底也是姜家血脉,况且此事若传出去,于我姜家名声也不好,不如……”
姜曚心头一松,一家之主发话,自己性命当无忧了。
然而姜曈却断然拒绝道:
“不成!姜曚胆敢弑父,狗彘不若!岂能轻易放过?况且此人心性恶毒,放了他难保将来不会回来报复!阿乔,咱们走!”
阿乔自然是只听姜曈的话,闻言拎着姜曚就走。
姜怀山还要开口,却被钟婉词拉住了。
她带着哭腔质问道:“怀山!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向着他吗!”
夫妻俩就这么一拉扯,姜曈与阿乔已经带着姜曚出了门。
姜怀山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这场景倒把他搞得有些懵了,合着自己原来已经不是一家之主了吗?!
姜曚被阿乔捏在手中,就像一只秋后的蚂蚱一样无力地挣扎,眼见着离小院大门越来越近,只道姜怀山当真如此狠心,气得又叫嚣起来:
“姜怀山!你敢送我坐牢,你就不怕我拉着你全家陪葬吗!”
姜曈端着那碗当做证据的毒药冷冷道:“再叫!再叫我灌你嘴里了。”
姜曚一个激灵,乖乖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没敢再吐出来了。
……
三日后·上午·市廛
“还成吗?”
姜曈一手帮苏观卿拿着竹杖,另一手拉着苏观卿的胳膊肘,扭头有点担心地看着人家。
苏观卿此刻右边肩膀上扛着一袋大米,左手拎着一只装满了各式菜肉的竹篮子。
他本就瘦削单薄,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略略朝前躬身。
想他苏观卿一个文人,就算是沦落乐班那段时间也不曾干过什么体力活,背这袋大米,对他来讲还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姜曈在旁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他被这袋米给压折了:“篮子还是我来提吧。”
苏观卿却不答应:“你还在长个子,不能提重的东西。”
姜曈也没坚持,她修复古画,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手。
揭命纸的时候,需要精确地搓掉画心二分之一的厚度,这就必须确保指尖的灵敏。前世她为了保护双手,一辈子不曾下厨,也不曾提过重物。
“怪我,不该买这么多的,下次咱们还是少买点。大不了多出来买几次。”姜曈一面在人群中分出道路,一面自顾自道。
苏观卿的呼吸有些急促,因为用力,脸都胀红了,却仍笑着道:“不妨事,我能扛得动。对了,衙门那边是怎么说的?”
“人证物证俱在,姜曚跑不了。就算是未遂,我看一个流放总是少不了的。”姜曈道。
她现在的心情是真的好——
观卿救出来了,姜曚坐牢了,接下来么……
“回去的路上,顺便我带你去看大夫。”她道。
“看大夫?”苏观卿有些不解,“我没病呀。”
“给你看眼睛。”
苏观卿呆住了,一滴汗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下来,悬在鼻尖上,映着阳光,亮晶晶的。
“说起来,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姜曈问道。
苏观卿迟疑了一下,神色飘忽:“……在牢里生了一场病。”
姜曈正低头从袖口抽出自己的细巾,没留意到苏观卿的异样,再抬头时就见苏观卿鼻尖那滴汗依旧晃晃悠悠。
她也没多想,下意识用细巾往人家脸上一按,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汗珠。
一股墨香与浆糊混合的味道,顺着姜曈的动作传来,顺着他的呼吸传入四肢百骸。
苏观卿陡然僵住了,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好像中毒一般颤栗起来,差点连怎么走路都忘记了。
耳边姜曈那笃定又温暖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管什么原因都好吧,我定然要给你治好的。”
“……会、会花很多钱的。”苏观卿努力调整了半晌呼吸,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妨事,”姜曈学着他一贯的语气,“我能赚钱。”
她上辈子靠着这门手艺,那也给是自己搞了个家财万贯的,这方面她还是有信心的。
两人说说走走,就走到药铺旁边。
姜曈拽着苏观卿往里走:“药铺到了。”
店里的学徒指挥着苏观卿把米放到了角落:“今日看诊的人多,两位稍待片刻。”
姜曈忽然想起一事,她把竹杖塞还给苏观卿:“家里灯油快没了,我去买点,你在此间等我。”
苏观卿道:“卖灯油那条街离这里有点远,不如回头我陪你去吧。”
“不用,”姜曈看看排队的人,“你这里且得排着呢,你就在这里安心等我。”
姜曈一走,苏观卿自己在药铺里排队,一时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曈曈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点。
以前的曈曈热情跳脱,脾气很直,高兴了,生气了都挂脸上,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从不遮掩。
比如曈曈就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这副文人习气的看不上。小时候就嫌弃自己不能陪她策马扬鞭,只会待在院子里吟风弄月,甚是无趣。
自己说话也惹她嫌弃。她有兴趣的,他都不懂,整天只会扯几句酸诗,不像姜伯父手底下的武将,能弯弓射雁,能百步穿杨。
他曾画过一幅《双仙图》送给曈曈,画的就是她与他。
画中两人凭虚御风,衣带随风飘飘,时人皆赞他笔力天成,深得吴道子的真传。可那幅画曈曈不过瞟了眼,就丢在一边了,甚至不稀得拿回家。
但是现在,曈曈变了。
她再不会走得飞快,把他甩得无影无踪,而是会小心地牵着他,生怕他被人撞到或是找不到路。
她甚至会陪他聊绘画,不是随口敷衍,而是聊笔法,聊用墨,聊意境……
她变得特别有耐心,脾气也特别好,哪怕是面对自己。
她曾经不问俗务,可如今家里的钱银用度,她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曾经好武厌文,可现在却会修复书画。
她说自己是无师自通,可那样神乎其技的技艺,当真能靠着天分就琢磨出来吗?
一个人的成长,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
苏观卿抱着自己的竹杖幸福又无措地坐在那里,茫然地问自己,这个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曈曈吗?
他越想越是困惑,一颗心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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