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后山回来，宋葳蕤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熬到外面传来第一声鸡鸣，她便麻溜地起床摸进灶房做朝食。
待到天蒙蒙亮，梁家人陆陆续续起床，一下杉木楼就闻到灶房里飘出的食物香气。
今个朝食吃碎肉粉，宋葳蕤已将卤汁熬好，煮熟的肉末、葱花、芝麻、油炸花生米也一一备齐，接下来只需将米粉烫熟拌好就能吃了。
“要死了，谁把茅缸的踏板踢进缸里了？”侬春琴尖利的嗓音从院中传入灶房。
听见大嫂的叫骂声，站在灶台边烫粉的宋葳蕤手一顿，抬眼看向正在烧锅的梁以讷，他没说话，只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宋葳蕤抽了口气，无所谓地抬了抬眉，继续把锅中米粉捞出，分装在九只碗中。
其中两碗堆得满满的，是给梁以讷和梁以敏的，还有两碗只盛了小半碗，是给允桐和仙仙的，九岁和七岁的半大娃子，饭量不大。
装好粉浇上卤汁，再码上满满的肉末，撒上葱花、芝麻、脆花生米，最后将热油泼在碗中。
热油在碗里滋啦着滚泡，将肉沫、葱花、芝麻香气激发出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梁仙仙又是头一个来灶房的，这个小馋猫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闻着味道就知道要吃什么了。
小姑娘皱着鼻子，对冒热气的碗吸了又吸，待众人上了桌，她便迅速把自个儿面前的粉拌匀，急不可待地嗦了一大口，爽滑的口感和浓郁的香料味在舌尖打转，那滋味真是爽绝了。
“三叔母，你怎么想到在碎肉粉里加草果和香叶的？这也太香了吧。”
宋葳蕤有些惊讶，“你舌头挺灵啊，那么多东西混在一起，你还尝得出来。”
“这算什么，我还吃得出里面有丁香、砂仁、良姜。”小丫头撅着油亮的小嘴，一脸得意，补充道：“好像还有白蔻哩。”
宋葳蕤登时对梁仙仙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样是好吃鬼，瞧瞧人家这境界，小小年纪识得好些香料，还一尝就知，不得了啊！
梁家人长相都不错，梁仙仙这小脸盘子白得跟小仙女似的，吃饭时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玉雪可爱，教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一捏，怪不得梁大郎两口子给宝贝闺女起了这么个名儿。
宋葳蕤捏了捏小姑娘的下巴，逗趣道：“这都能吃的出来，仙仙这张嘴可真是个宝啊！”
得了夸奖的梁仙仙乐得尾巴要翘上天，平时大家都说她嘴馋，头一回有人夸她这张嘴，她心里不由地对这个相识不久的三婶生出些亲近感。
看着小丫头满脸得意的小表情，大家都忍俊不禁，这顿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吃罢早食，众人都放下碗筷，趁大伙还未起身离开，梁以讷忽然提起来要建茅房。
葛氏边揩嘴边打量一眼宋葳蕤，而后视线转向梁以讷，不疾不徐地问他：“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梁以讷不假思索：“是，我早就想建了。”
他手掌撑在桌边，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道：“昨晚我起夜，不慎从踏板一头栽到地上，板子掉进缸里，人也扭伤了。”
葛氏顺着梁以讷摁在桌上的手看去，透过宽松的袖口，隐约能看见他手臂上有一条茄紫的淤痕。
这一看便知摔得不轻，葛氏顿时心疼不已。
葛氏想了想，叹了口气：“建就建吧，正好老大媳妇如今怀着身子，用茅缸总归是不大稳当。”
葛氏稍稍一顿，征询侬春琴：“老大媳妇，你看行吗？”
侬春琴装作受宠若惊：“娘啊，您是长辈，家里的事自然是您拿主意。”
葛氏瞥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既如此，那就让老大从木匠行拖些板子回来，咱们围着茅缸打个固定的木架，如此就不怕摔了。”
听着葛氏这意思，是要在原来粪缸的基础上稍稍改进，没打算重建茅房。
一直默不作声的覃文淑此刻抬起头来，看了宋葳蕤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
覃文淑思量道：“用木板恐怕不大妥当，山里潮气重，茅房又是个不见光的地儿，木板搁里头年久易腐。”
葛氏凝眉思索，确实是这么个理，她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那依你们之见，又该如何？”
宋葳蕤找到时机，果断开口：“不如扒了重建吧，不用茅草棚了，用砖头砌两间，粪坑也不用缸了，在地上挖个半人深的大坑，既不用经常往外挑粪，还能沤肥。”
葛氏一听宋葳蕤提起用砖头搭建茅房，有些犹豫：“那得用多少块砖啊？”
听到宋葳蕤要用砖头，侬春琴只觉得她满腹花点子，娇惯得很。山里家家都用茅草棚和粪缸，别人用了几代人了也没事，就她事儿多。
侬春琴撇了撇嘴：“其实就用茅缸也行，我怀允桐允檀的时候也这么过来的。”
“再说了，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用的茅缸，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侬春琴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宋葳蕤，那意思就差点名道姓说宋葳蕤矫情挑剔。
她一进门老三就要改建茅房，不是她撺掇的还能有谁？今个她嫌梁家的茅厕不好就改建茅厕，那明个她嫌梁家的杉木楼不够气派，是不是也要扒了给她建所大宅子？
若说用木头茅草搭个茅房也就罢了，这些山里多的是，也不花钱，可她要用砖头，砖头多贵啊，还得从栗山县雇车运回山里。
侬春琴一想到买砖、运砖、请瓦匠，样样要花钱，她就心疼钱袋子。
梁家人看侬春琴这副样子，就知道大嫂这是嫌砖头贵，她舍不得花钱，宁愿把铜板捂在坛子里生锈发霉，也不舍得拿出来修缮茅房。
两厢僵持着，侬春琴怕建砖头茅房花销大，迟迟不肯松口。
梁以讷垂着眼眸，振了振袖子：“既然是我提议建茅房，这钱我出。”
“这可是你说的。”一听不用自己出钱，侬春琴松了口气，“那就建吧。”
既然不用她拿钱，侬春琴自然乐得让他们去折腾，毕竟茅房修缮好了她也跟着享福不是。
葛氏心里是不痛快让梁以讷一人出银钱的，可这是老三自己提出来的，葛氏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大不了自己私下塞些银钱帮儿子贴补一些。
事情敲定后便各自回房。
梁以讷回屋披上外衫，挎上笈囊，走到门边又突然立住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折回箱箧边，打开盖子，道：“我有些束脩钱压在箱底，平日里帮夫子打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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