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葳蕤和覃文淑紧赶慢赶,临近晌午才回到下流村。
下流村二十多户人家光景各不相同,多数人家一日两餐,也有那条件好能吃上三顿的。那些一天吃三顿的人家,此刻烟囱里已经冒起了炊烟。
回到家中时,只见大嫂侬春琴正坐在灶房门口挑拣豇豆,葛氏在灶房淘米蒸饭。
侬春琴眼尖,一眼就盯上了宋葳蕤手里那条草绳穿鳃的鱼。
她立马放下手里的豇豆,大步迎上前,“哎哟,好大的鲢子!”
说话间接过那条大白鲢,感受到手上分量不轻,侬春琴脸上笑意愈深。
把人迎进灶房后,又难得殷勤地给两个弟媳倒水喝。
宋葳蕤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翻出来,嫩豆腐,精糖,还有芭蕉叶子包的东西。
侬春琴打开一瞧,见芭蕉叶里包的是鱼杂碎,她脸上笑意就垮了几分。
“这鱼杂碎不会是花钱买的吧?哎哟,你这冤大头。”
宋葳蕤应:“不贵,就两文,炖上一锅够一大家子吃两顿呢,大小也是个肉菜。”
“人家买猪下水羊下水,好歹有的吃,这鱼杂碎根本没啥吃头,味道腥着呢。”
听说是花钱买的,侬春琴更心疼了。
她看着那些黏糊糊的鱼杂,一脸嫌弃。村里再穷的人家吃鱼时都是只吃肉,肚肠杂碎那是喂鸡喂狗的,人怎么能从畜牲嘴里夺食,这三弟妹莫不是穷日子过疯了吧?
“要吃你自己吃,我才不吃那腌臜东西。”侬春琴看了看自家馋丫头,道:“你也不许吃,小娃子吃鱼籽会脑子笨。”
梁仙仙嘴一瘪,道:“仙仙想吃啊,三婶做的肯定都好吃。”
覃文淑也道:“我不挑嘴,还没吃过这东西呢,想尝尝味道。”
“……”侬春琴翻了个白眼,“哼!随你们吧,反正我不吃。”
宋葳蕤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去清理鱼杂。
覃文淑帮着杀鱼,把那四斤八两的白鲢鱼头斩下来,劈成两半,油煎后和豆腐炖一锅鱼头汤。鱼肚子剁成两指宽的碎块,用葱姜盐茱萸腌上,留着炸爆鱼块。
侬春琴见灶房里各忙各的,没人搭理她,又嫌灶房里油烟呛人,便出了灶房,到院外那棵酸角树下歇凉去了。
今年不知怎的,立秋后滴雨未下。
田里的稻子抽穗扬花后,进入灌浆壮籽时期,这时候最怕缺水。
天不下雨,气温迟迟不降,不止地里庄稼长势不好,人也不好受,身上时常汗淋淋的,连喘气都闷得慌。
侬春琴一想到地里庄稼迟迟不能收,心里燥得很,岔腿坐在树下,手里拿一把蒲葵扇子,欻欻欻扇得飞快。
扇着扇着就瞅见南边小路上的两道身影,正是许巧娥和钱迎娣。
侬春琴平日里没少跟许巧娥凑到一起,她俩都是碎嘴子,拉呱起村里人的闲话时,简直是苍蝇对上了屎壳郎。
侬春琴觉着那母女俩今日反常的很,像是被抽干了精气,蔫耷着脑袋,游魂似的往回走。
她把蒲扇一收,立刻凑上前去:“哟,许婶子上哪儿去了?”
说话间眼珠子不断往那娘儿俩的篮子里瞟,问:“这么多饼子啊,婶子是去城里卖饼去了?”
提起卖饼的事,许巧娥就气不打一处来,捏着篮子的手紧了紧,道:“城里那些人嘴刁得很,我这芝麻糖饼一文一个就能吃饱,他们还挑三拣四。”
“嗐,城里人见惯了好东西,哪看得上我们这些糙面饼子。”侬春琴瞅着篮子里的饼,用的不是精白面,饼子看着发灰,说实话,她也看不上。
许巧娥又牢骚了几句,而后才跟侬春琴打听:“梁二家的和梁三家的不也在县城卖糖饼吗,难不成她们卖得出去?”
“谁说她们卖糖饼了?她们卖的是栗子糕,那东西比糖饼精细多了,不然县城人怎会看得上。”侬春琴不假思索道。
许巧娥听后和钱迎娣相视一眼,钱迎娣没吱声,默默垂头。
许巧娥感觉肺管子都要气炸了,敢情她这是瞎忙活一通,糟践了那么多材料,白白搭了进城门税,被地痞讹去两文保护费,甚至被衙差押去盘问。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全被问了去,最后还逼着她在欠据上按手印,限她三日凑足一贯钱赔给那硌掉牙的汉子。
那可是一贯钱啊,许巧娥想起来就觉得心抽抽的疼。
她心里恨恨地想着,为何会这般倒霉?为何会欠下巨债?皆因她学梁家妯娌去卖芝麻糖饼。
可梁家那两个贱蹄子卖的是栗子糕,却骗她是在做芝麻糖饼,让她误以为那妯娌俩卖的是糖饼。
许巧娥心里把一切归咎于覃文淑没跟她说实话,恨得牙痒痒,回家的路上忍不住骂出口。
“贱蹄子,贱蹄子……”
许巧娥的咒骂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渗出来的,一声接一声,一路骂到家中。
一到家门口就闻到臭气熏天的酒味,许巧娥便知她那不成器的男人回来了。
门一推,只见钱顺子醉得像条死狗趴在院里,一只黑脚光着,草鞋离他一丈远,脸下还压着一滩呕出的污秽。
许巧娥怕他被呛死,赶忙去给他翻身,这醉鬼怀里还抱着个空酒葫芦,手劲大的出奇,许巧娥怎么都掰不开他粘在酒葫芦上的手指。
看着自家男人喝成这副醉样,许巧娥心里又气又急,自家男人啥混样子她最了解不过了。
钱顺子这人好赌成性,每回输了钱便会喝得烂醉如泥,今日他喝了这么多酒,必是欠了不少赌债。
许巧娥自己还欠着一贯钱不知如何还呢,钱顺子这王八蛋又欠了一笔外债,这可把许巧娥愁坏了。
梁家灶房此时烟雾缭绕,油水十足的香气在屋里横冲直撞。
刚从油锅里捞出的爆鱼还在滋啦滋啦冒泡,宋葳蕤趁热撒了细盐,叫梁仙仙帮着端上桌。
那小馋猫端着爆鱼时,忍不住凑到碗边闻那股子鲜香味,小脑袋越凑越近,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宋葳蕤把炸鱼块的油盛起来,只留少许油在锅底,下葱姜蒜、茱萸、豆酱爆香,倒入焯过水的鱼籽鱼泡翻炒,再加水焖煮,不一会儿鱼的鲜味从锅盖缝里钻出来。
越煮汤汁越粘稠,香味也越浓郁,起锅前又撒了芫荽和蒜叶,一重叠一重的香味真叫人陶醉。
鱼籽鱼泡起锅后,里侧那口大锅里炖的豆腐鱼头汤也火候足了。
揭开锅盖,热气香气直往上冲,咕嘟咕嘟滚个不停,奶白汤汁还能挂壁,从田里掐一把紫苏嫩叶子缀在鱼头汤里,这就齐活了。
“开饭了。”
宋葳蕤一声开饭了把梁家几人魂都喊来了,盛饭的盛饭,端菜的端菜,抬桌子、搬凳子、摆筷子,人人手上动作利索,就为了尽快吃上那口香气四溢的热乎饭。
这顿饭全是鱼,但却把鱼吃出不同滋味来。
咸香爆鱼、鱼头豆腐汤、酱焖鱼籽鱼泡,就没有不好吃的,尤其鱼籽鱼泡,那叫一个鲜,没有丝毫的泥腥味。
侬春琴嘴再硬都敌不过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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