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透，宋葳蕤和覃文淑跟梁以讷梁以敏一起出了门，梁家兄弟帮忙背篓子，四人沿下山的小路走着。
半道还遇上了同村冯婶娘家的李二郎，这李二郎与梁以讷同在九松书院读书，几人便一起赶往栗山县。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达城郊，梁以讷他们去书院要走北边的门，宋葳蕤和覃文淑则是要走南门去大雅斋，几人就此分道而行。
栗山县城西是大河下游，有不少货船停在码头。
码头上一大早就忙碌起来，扛大包的力夫，卖早食的小贩，还有靠岸采买补给的船工和客商，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
许巧娥和钱迎娣一人挎一个竹篮，装着半篮子芝麻糖饼，母女二人在码头上来回穿梭。
许巧娥眼珠滴溜溜转着，一会儿看看热气腾腾的包子摊，一会儿瞅瞅香气四溢的胡饼摊，那些有固定摊位的，几乎不用主动招揽，每个摊前都有人排队。
“粢饭糕，粢饭糕，外酥里糯的油炸粢饭糕，好吃又顶饱……”
许巧娥被一阵叫卖声吸引，只见那卖粢饭糕的婆子也是个没摊位的，挎着篮子边走边吆喝，很快就有人围上去买粢饭糕。
一看吆喝声能吸引客人，许巧娥也学那婆子叫卖起来：“芝麻糖饼，卖糖饼嘞！”
“哎！那个卖糖饼的，叫你呢，过来！”
许巧娥才吆喝一声，立马有人叫她，她心中一喜，赶忙迎上前：“买芝麻糖饼吗？”
说着就把篮子往前递。
壮汉看都没看一眼，张口就呵斥：“没有摊位，谁准你在码头上叫卖的？”
许巧娥被吓得一哆嗦，任她平日在村里怎样泼辣蛮横，对上眼前这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壮汉，她那泼劲儿是一点使不出来。
倒是钱迎娣一个小女娘挡在她前头，问那壮汉：“方才那个卖粢饭糕的婆子也没摊位，为何她能叫卖，我们却卖不得？”
壮汉没想到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丫头竟然不怵他，他眉头皱得老高，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粗着嗓子道：“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懂规矩吗？”
“想在码头上做买卖就得守规矩，向府衙交钱租摊位的归衙差管，没摊位的由我们兄弟罩着。”壮汉拇指搓了搓食指中指，道：“一次交两个铜板保护费，有我们一帮兄弟护着，你们的买卖才能做的顺当。”
一块糖饼没卖出去，却要先交两文钱，许巧娥那个铁公鸡哪里肯，抓着篮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愣是磨蹭好一阵也分文没掏。
壮汉没有耐心陪她犹豫，当即右手持一根婴儿臂粗的长木棍，一下一下敲打左手掌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凭什么？”钱迎娣梗着脖子欲上前理论，被许巧娥一把拽到身后。
许巧娥从袜子里摸出两枚铜板，捏着铜板的手止不住颤抖，心也跟着颤抖，两文啊，就这么没了。
壮汉也不嫌那两枚铜板是藏在脚底的，伸手就夺过来，而后摆摆手，让她们卖糖饼去。
想起刚失去的两文保护费，这次许巧娥卯足了劲叫卖起来，非得把那两文赚回来。
“卖糖饼嘞，芝麻糖饼，瓷实顶饱的芝麻糖饼……一文一个，只要一文就能吃饱……”
“婆子，给我来一个芝麻糖饼。”
许巧娥看买糖饼的也是个壮汉，下意识有些怕，再仔细一看，壮汉脖子上挂一条汗巾子，肩头上全是灰印子，一看就是个扛大包的，不是那些地痞无赖。
她这才松了口气，满脸堆笑递了糖饼过去，又接了汉子递来的铜钱。
汉子一捏糖饼，硬的像铁块似的，便知这东西肯定不好吃，但想到才一文钱，胜在便宜，心里也就接受了。
他咬了一大口糖饼，干巴巴的，嚼起来腮帮子酸得很，好不容易嚼碎了咽下去，噎得慌。
接着他咬了第二口，第三口，直接吐了干硬的饼渣滓。一块饼被咬了大半，芝麻和糖愣是一点没见着。
汉子怒了：“这哪是芝麻糖饼，这就是面疙瘩。”
栗山县糖价高，许巧娥哪里舍得放很多，舀糖的时候手抖了又抖。
此刻被汉子当面问出来，她心虚，但嘴硬。
“我卖的就是芝麻糖饼，馅儿肯定淌到那半边去了，你再咬两口看看，保证有糖。”
闻言，那汉子又猛地咬了一大口，一咬下去眼睛立刻瞪圆了，“唔……”
“咬到馅儿了吗？甜不甜？”一旁等着买糖饼的人问道。
壮汉朝掌心吐了一口，一块饼和一片碎牙落在手里，汉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里还有点血丝。
他简直要气死了，馅儿是一点没吃到，牙被那硬饼子硌掉了一块。
“大家伙儿听我说，都别买这婆子的饼，不仅不舍得放馅料，还又冷又硬，把我大牙都给吃崩了，都别买啊，谁买谁倒霉……”
汉子的声音引来一众人驻足围观，纷纷指着许巧娥骂黑心肠。
许巧娥慌了，环视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那个收她保护费的壮汉，人拿了钱早不知道上哪儿快活去了。
两个衙差扒开人群走来：“都散开，散开，怎么回事儿啊？”
被硌掉大牙的汉子赶紧向衙差说明情况，并求衙差为他主持公道，定要让卖糖饼的婆子赔他的牙。
人证物证俱在，许巧娥无法辩驳，她整个人都是蒙的。
钱迎娣也自知理亏，心里慌的要命，后悔她就不该听她娘的话来学人家卖糖饼。
这下好了，糖饼卖不出去，还搭了进城门税和保护费，甚至还得赔人家银钱。
作孽哦，都怪她娘没本事还硬学别人。
与此同时，宋葳蕤和覃文淑已经把栗子糕送到了大雅斋。
账房给她们结了钱，一共三串铜板，每串一百枚。三百文将近两斤重，身上是揣不下的，只能放进背篓遮盖好。
好在她们二人衣衫寡淡朴素，一看就不像身上有三百文的样子，只要表现得足够从容自若，没人会来摸这钱。
宋葳蕤想着家中做栗子糕的原料不足了，打算从县城采买一些。
到粮油店一问糖价，把她吓坏了，栗山县糖价忒贵。
粗糖一百二十文一斤，精糖一百五十文一斤，研磨最细、色如白雪的石蜜最贵，价值六百文一斤，真就是卖到天价了。
粗糖是褐色饼状的，也是店里三种糖唯一允许试味的，店伙计敲下一丁点粗糖碎屑给宋葳蕤，那粗糖甜中带酸涩，用这种糖做糕点肯定会改味。
精糖是琥珀色晶体，半透明，侬春琴那罐糖就是这种精糖，甜味更纯粹。
粗糖和精糖价差不小，宋葳蕤思虑再三，最后一咬牙买了一斤精糖。至于最贵的石蜜，她想都不敢想。
从粮油店出来后，手头还剩一百文。
因着出门早，现下赶圩的人还没散集，宋葳蕤和覃文淑便想着凑到集市转一转。
第一次逛栗山县市集，宋葳蕤觉得一切都新鲜的不行，长街两侧不止商铺林立，街道两边还排满了摊位，道上人群穿梭，摩肩接踵，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夹着油烟鲜香。
“七彩糯米饭，姑娘吃糯米饭吗？”
卖糯米饭的大娘揭开盖着木桶的纱布，桶里是五颜六色的蒸糯米，颗颗饱满晶莹，带着米香的热气腾腾上涌。
大娘笑着揽客：“七种颜色任意拼，饭团两文一个，加鸡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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