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中，太宰治也只是在宫宴上远远地看过镇国公主几次，而且还没有看清过她的样貌。太宰治对镇国公主的印象，几乎是停留在她来当铺签契约的那个时刻。
她那身血红的衣裳和沾着血污的面容让太宰治的印象深刻，所以在看见黑小姐的第二眼，他就想起了黑小姐现在的这个外貌是镇国公主。
他方才明白，黑小姐已经在人设中了。
而镇国公主的人设，是喜欢潘家那个少年的。
太宰治的心情瞬间有些阴郁，他只好垂下眼帘，不去看黑小姐，也不去想黑小姐，免得被她听到什么。
这些年来，太宰治没事的时候就会想黑小姐，想她说的话，想她的做事风格，想她故事的书写角度，想她表现出来的喜恶好恶。
不是想念的想，而是研究的想。
跳出有黑小姐影响的环境，太宰治分析出来了很多。
比如黑小姐的底限虽然是她自己划的，但是她绝对不会越过去的。就像是她即使是面对喜欢的人，也不会损害当铺的利益。
佐证就是当铺那上千号的【展昭】人偶。
当铺中，一命的底限是一命来换，但是价格的浮动情况还是要看双方的价值，以及黑小姐的心情。
在太宰治的计算中，杨家几人的性命价值远远超过普通人。普通的愚民，十人、百人也不抵一人性命价值的零头。太宰治为杨家几人的估价是杨继业两千，杨延昭一千六，剩下每人一千一。
只是这个估价，是建立在黑小姐看在他的份上给他打折的价格。
如果黑小姐被镇国公主的人设影响，喜欢潘家小子，不要说价格上调，就算是价格按照原价来操作，他都付不起。
隐匿七千“死士”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多他也藏不住了。
太宰治吃着茶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试探一下黑小姐，看看这个“人设”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后来，被折腾的要哭出来的太宰治确定，这个“人设”对黑小姐的行事风格没有半分影响！
接下来只要和黑小姐卖个乖，让她高兴起来，打折还是有望的！
……
太宰治不知道黑小姐是怎么做到“进入人偶”，并且“自由操控人偶”的，但是太宰治看着眼前的镇国公主人偶和黑小姐，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见识的不够。
如果一定要比喻，大概是他以前看到这个世界的人都觉得他们是NPC，就连以前的镇国公主也是这样。后来黑小姐成为了镇国公主，他看镇国公主等同于看到了黑小姐，感觉整个世界就他们两个是玩家。
但是看现在的镇国公主，他深刻的意识到了镇国公主是个角色，是由黑小姐这个玩家操控的角色。
黑小姐离开了镇国公主的躯壳后恢复了本来的样貌，黑发、黑眸、黑衣和这个时代毫不违和。而镇国公主没有了黑小姐的操纵，瞬间变成了一具呆呆的人偶。还是那种没有时时操控，就算是简单命令都完不成的人偶。
“我去尝试拉一笔生意，你看一下她，别掉链子别露馅。”黑小姐说着就将这具人偶的使用权限开放给了太宰治，后者也是新奇的感受着他和这个人偶建立的链接感。
黑小姐很相信太宰治的脑子，所以她没有多做嘱咐就离开了。她只是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居然是沉迷换装游戏的太宰治。
黑小姐并不喜欢打扮，自己也不会特意去买什么东西，曾经太宰治进入她的房间看到的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同种衣服没有第二件的衣柜，以及同类的鞋没有第二双的鞋架。
不过黑小姐表现出来的人设从来都是高位者，知道不知道她身份的人都喜欢给她送礼，所以她也攒下了很多衣服、鞋子、饰品、以及化妆品。
不用的东西她都堆在仓库，偶尔会将其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只要太宰治想拿，她都随便太宰治取用。
也许是因为以前太宰治没有用过她的东西，所以她都不知道太宰治居然还喜欢换装游戏。
太宰治将粉色的唇彩均匀的涂在镇国人偶的唇上，对着镇国人偶做出了一个抿唇的动作，发出了“啵”的一声。镇国人偶有样学样，也是抿了抿唇，“啵”了一声。
太宰治满意的看着一身粉色的镇国人偶，掏出手机咔咔咔照了好几张相，直到欣赏手机照片的时候，他才从反光的显示屏上看见了一边站着的黑小姐。
太宰治身体是僵硬的“喀喀喀”的转身，手上却是飞快的将手机收了起来。
“黑酱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小姐没有理会太宰治，直接走到了镇国人偶面前，看着镇国人偶这一身粉嫩的裙子，指甲上粉色的花汁，头上各种粉色的发饰，眼角眉梢眉心粉色的妆容，以及唇上粉色的唇彩，眯起了眼睛。
这一身很少女。
也许是因为太宰治的化妆技术不错，这一身也很青春活泼。
但是……
黑小姐用扇子抬起了镇国人偶的下巴，读取镇国人偶的记忆。
她离开了三个小时，太宰治已经给镇国人偶换了四套衣服。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四套完整的装扮。
夏天的翠绿，秋天的橙红，冬天的雪白，以及现在这套春天的嫩粉。发饰、头饰、面妆、耳环、项链、腰饰、手饰、指甲，太宰治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可以装扮的地方。
不过还好他知道分寸，是让当铺里其他傀儡给镇国人偶换的装，他只是画了面妆和指甲而已，不然她真的要再揍一顿太宰治了。
“你拍照拍够了？”黑小姐蹭了一下镇国人偶的脸颊，没有蹭到一手的粉底，看起来这化妆品质量不错。
“如果黑小姐愿意和她合个影……呃……好的，我知道了，我不说了，我拍够了。”差点就要得寸进尺的太宰治在黑小姐威胁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我应该和你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动我的人偶。”
“可是这个人偶这么漂亮，不打扮一下可惜了啊……”
黑小姐看着太宰治，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因为镇国公主好看所以沉迷换装游戏？只有这点黑小姐是确定不可能的。当铺里好看的傀儡多了，镇国公主在那些珍藏面前也就是普通的美人，怎么没见太宰治给那些小姐姐换装？
黑小姐挥手擦去了镇国人偶身上所有不符合她喜好的装饰，换回了她原本淡蓝色的华服。后退一步，黑小姐进入了镇国人偶的体内，太宰治似乎早有预料，在黑小姐后退的时候就已经转身跑了。
“你有本事今天就不要被我抓到！不然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黑小姐迟了两步才追出来，冲着太宰治的背影喊着。
转头看见凑热闹的护卫，黑小姐迅速抢过他手中的长枪，追着太宰治也跑了出去。
……
镇国公主的身边全是眼线，镇国公主的宫中有任何的消息都会被很快传开，太宰治休沐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全家对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不过这种事在他决定要对镇国人偶下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你要问太宰治为什么对镇国人偶下手？太宰治只会告诉你他是想讨好黑小姐而已。
……
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似乎完全不和黑小姐的胃口，在她听完了坊间故事和怪志小说之后，黑小姐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发起了呆来。
黑小姐在发呆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但是在太宰治的细心观察下，他还是发现了黑小姐眼底的涟漪。
太宰治就说黑小姐绝对不是会发呆的人！
太宰治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尝试花样帮黑小姐解闷。只是下棋、弹琴、放风筝也都不是能让黑小姐放松的方式，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只有“武斗”一个解决方式。
不过太宰治是打不过黑小姐的。
即使他的【人间失格】是对黑小姐有影响的，但是也不是像对异能力一样完全消除，黑小姐只要一点点辅助挂就能将他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他只能躲。
于是众人就经常看到镇国公主追着杨修满院子乱窜。
……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月，该发生的事始终是要发生的。
早在太宰治补习的时候就知道了，黑小姐虽然可以扭转事件的发生，甚至在事后起死回生，但是她也无法避免某些事情发生。
不巧，金沙滩一战就是黑小姐免不了的事情。
太宰治本来是想装作无事，先撑过几天，探探黑小姐的态度，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被人宠着，他连伪装都做不好了。不仅是黑小姐，就连展安他们也看出了他有心事。
甚至展安还主动请他吃茶，和他闲聊，想要知道他是怎么了。
临行前日，国师给杨继业送去了一封信，“七子去，六郎归”。
临行当日，太宰治看着黑小姐试了几次，都没能将“平安归来”说出口。
杨家军终是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在送行的官员们的心中，对这次还愿也都心中有数了。
而太宰治对这件事情有着更加深刻且清晰的认知。
在昨晚他们家的晚宴上，他们家就是难得齐聚一堂。
从杨继业到杨五郎，都是难得的多说了很多话。
太宰治觉得他们可能也是从他的态度上看出了什么，他们从一开始对这件事情就是慎重万分，杨继业点齐所有的心腹，将能带上的人都带上了。
后来国师传信来杨家，可能还是他的态度有问题，杨家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快从“慎重”切换到了“珍重”。
为了配合“七子”这二字，杨继业甚至带上了他原本没打算带去的杨七郎。
昨天晚上，他们都是抱着一去不复返的心态和家人吃的最后一顿饭。
她们也是抱着再无重聚之日为家人做的最后一顿饭。
今早黑小姐说不出的平安，也只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没有人有任何动摇。
太宰治送了杨老太君回府之后还要回去继续值守。
出门前，佘赛花问他需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他拒绝了。
路上，白堇邀请他翘班一起喝酒。
他拒绝了。
进宫，展安说可以替他告假。
他拒绝了。
太宰治一直走到了黑小姐的面前，方才停下。
黑小姐屏退左右，直接拉着太宰治到她的后院。
何以解忧？唯有酒精。
什么百度陈酿，千年仙酿，只要是有格调又能醉人的酒，黑小姐都给太宰治抱了出来。
光有酒还不够？宫里，闲着的美人也不少，轻轻松松就能拉到一批，还是各种属性都有。
之后是许以好处还是直接抹掉记忆都是小事一桩。
顾虑到她在太宰治可能会拘束，黑小姐很贴心的回到了正殿，只等着收尾。
但是没有多久，那些被弄过来的小姐姐们就出来了。
她们说，是太宰治说不想要她们陪，把她们赶出来了。
黑小姐只能抹掉她们的记忆，将她们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然后自己去看看太宰治。
太宰治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也许不熟的人看不出什么，也许就算是熟人可能看出来的也不会太多，毕竟太宰治还是很会演戏的。
黑小姐现在看到的，是太宰治被打击掉色掉的很严重。这些年由杨家给他添上的色彩正在慢慢褪色，怕是在颜色掉光的那一刻，他就会升级为纯黑的颜色了。
她知道得到后又失去是很痛苦的。
她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等于是同一个坑里摔了两次。
她知道他是清醒且偏执的人，是能说出“寸善尺魔”的悲观主义者。
也许只有完全堕入黑暗，他才不会再痛苦。
不过她不能让他彻底堕落。
她让他成为她的助手，本就是为了让他结束她的痛苦。
而黑暗，是伤不到她的。
“去江南？去扬州？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去西域，去对岸，总有一款适合你。”黑小姐说着就要去搭太宰治的肩膀，但是却被醉鬼很用力地拍开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是吗。”太宰治的声音压抑而低沉，往日装出来的恭敬全部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能看出来一点。”黑小姐揉着手背，没有丝毫异样的坐到了太宰治对面。
“不要插手。”
“好。”
两人沉默的对坐，一人喝酒，一人把玩着小物件，亦如前几天一样。
过了许久，太宰治似乎是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问道：“黑酱也有做过这种事吗？”
黑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说道：“有的。”
她将手中的的物件收了起来，继续说道：“我愿意付出一切去救的人，即使救回来了，结局也都很惨烈。”
黑小姐说完之后又沉默了下来，让太宰治忍不住继续追问道：“有多惨烈？”
“比如……宁愿自己没有活过？”黑小姐忍不住用了疑问句，但是最后也只能苦笑道：“这种事你没试过，就不会知道最后到底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不是毁了这个世界，弄坏了我也可以修。删档重来也可以，反正对我来说，这个世界的构成和虚拟现实游戏没有多少不同。”
……
太宰治想要知道“杨家将”的故事，黑小姐就为他说了很多杨家将的故事。
不论是真是假，是真实还是虚构，反正她想的起来的都说了出来。
黑小姐并不擅长“说”故事，她总是以一种毫无感情的旁白口吻说着不应该如此平静的故事情节。太宰治觉得他最后并不是醉过去的，而是被黑小姐的故事催眠了。
……
杨家这一脉本就没有多少人，二叔去世后，他们杨家当家的就是杨继业了。现在杨继业也战死了，顺着位置排下来，应该是杨六郎顶上杨家家主的位置。
但是杨六郎的伤势不轻，回来后一直反复发烧，神志不清，所以只能由太宰治顶上，不然就只能让病重的老太君出面了。
太宰治还没有软弱到这种地步。
有黑小姐为他断了所有的后患和暗箭，光是在“人心”的比拼中，太宰治一直游刃有余。
杨家除了活着回来的这一个，另外几人的尸骨一直没有人找到，所以太宰治备下的都是衣冠冢，七口棺材就放在杨家正门正对着的正殿，保证无论是谁，已经杨家就能看见这七口棺材和灵位。
说杨继业是自己失策才会发生这等惨案？太宰治代表杨家不接受这个结论。
说杨继业是大义牺牲，为国为民。太宰治代表杨家当之无愧的接下了皇帝的表扬，但是依旧代表杨家不接受这个结论。
皇帝想要以势压人，黑小姐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她说不行，这个国家还真没有人反对她的。
官方查明了真相，皇帝保证会在判决之时公之于众，太宰治这才稍稍妥协，将杨家的棺材下葬。葬礼办的是浩浩荡荡，百姓们一起沉默的送行。
太宰治想：接下来就是让那些人进京，和黑小姐交易了。
但是转过头来看杨家的女人，她们在为男人们哭过之后，一个个如释重负，互相拥抱，互相安慰了起来。
太宰治忽然意识到：她们居然已经放下了！
……
不仅仅是杨家的女人们放下了，就连恢复过来的杨六郎也放下了。
太宰治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下了，难道大家不是“血脉相连”，“不能舍弃”的亲人了吗？！
太宰治一气之下对他们说了很不客气的话，还在半夜摔门出府。
第二天早上，他从青楼出来，是杨排风接他回去的。
太宰治看到所有人都在尽力安慰他，即使是昨晚被他怼哭了，之前说想要出家的嫂子，今天也是很温柔的和他说着话开解他。
杨六郎更是尝试委婉的表示八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不论是和朝臣们扯皮还是杨家琐碎的事务他都可以暂时接手，让他压力不要太大。
佘赛花则是更直接的表示，如果他想掌家，杨家当然是他的，如果他不想，她也可以先管着杨家，等到长孙大了将杨家交托给孙子，让太宰治不用将自己逼的太紧。
佘赛花说，她在嫁给杨继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他会战死沙场的准备。即使他现在是因为同僚设计而死，并且埋骨他乡，她也不怨恨，甚至因为他是为了报国而死，她以他为荣。
嫂子们说，她们在送行之时，就已经做过了丈夫一去不归的设想。虽然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到是大家都回不来了，但是至少都做好了回不来的是自己的丈夫这个心理建设。而且因为他们到最后一刻还是在保护宋王，守卫家园，奋不顾身的战死沙场，她们也为他们骄傲。
杨六郎说，他是看着父亲为他们断后，看着兄弟们为了给他创造脱身的机会一个个离队，并将贴身之物交给他，让他将其当成他们的尸骨埋葬。
他们是为了抵御辽兵而战死的，他们不后悔。
而且他们相信太宰治的手段，相信他们不会含冤而死，所以也没有遗憾。
也许唯一一个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杨七郎是个例外，但是杨六郎也反杀了杀了他的人，已经是报了仇了。
杨家的信念一直是守卫家园，守卫汉人，这点不论是在后汉还是宋朝都没有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
等到杨六郎伤好之后，等到朝廷最后的赏罚定下之后，他会毫无怨言的回到边境，继续守卫宋国。
佘赛花等人也会继续教导孙子，让他以父亲叔叔为榜样，成为守护百姓的大将。
他们表示，潘家和王家虽然做的的确不对，对不起他们杨家，但是至少他们保护了宋王，保护了一城的百姓。而且最后要不是他们死守城池，坚决不放辽军过境，最后孤身一人的杨六郎也不能摆脱辽军的追踪，活着回来。
他们虽然不能原谅他们，但是也不需要特意逼死他们，大家以后见面当做没看见就完了。
太宰治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森先生虽然一直信奉“最优解”，但是有人敢咬他们一口，森先生也会反咬回去的，管他会崩掉几颗牙齿。
侦探社是以乱步先生为核心，乱步先生的风格其实是：你敢动我要罩着的人？我要看穿你，并且让你所有的计划通通落空！
至于黑小姐……那是“你让我不爽，我就让你更加不爽”的人设。根据他和小白套的话，黑小姐完全可以干出自损一万，伤敌三千的事情。
以德报怨？原谅杀死自己至亲之人的人？
抱歉，太宰治人生的前二十四年里，甚至是四十四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
之后的日子里，他走到哪里都有杨家人跟着他，即使他去青楼也不例外，所有人都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太宰治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不行，所以他偷偷地，稍稍的露出了点儿端倪，让杨排风他们发现他忽悠了七千死士的说辞，以及准备开始的契约。
不知道是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他们发现之后都很是惊讶，并且都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来。
然后，他们所有人联合将他禁足在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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