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年份。
无数粒子世界中的一个。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
我已经是个尸体了，可能这整个世界也是。
自从被未来世界流放到这后，我就已经死了，哪怕在若干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我也不会相信自己是这般死法。
头被吊在绳索里，我半阖的眼睛根本没法睁开，右眼眶处肿胀到青紫，暴露出的肌肤被冻裂了好几块。
“客官，可要几块。”
那人示意了一个数字。
“自留，大块好点。”
小二堆满褶子的脸上夹着两颗眼睛，里面灰蒙蒙的像油垢般。
说罢，他手起刀落，刀尖刺进骨缝，也许是屠宰刀有些顿，一下自是不够，那人死死按着我，用力旋着刀尖，扯走我的一条胳膊。
我无力反抗，痛到叫出声。
小二把胳膊放在案板上，谄媚看着那人。
我在眼睛模糊的边缘，看见那人手臂上的银色光屏在闪烁。
这个只有未来世界的同类才能互相识别。而我在被抛进这个世界前，已经剥夺了所有技术权利。
我是真的很想开口说话，却虚弱地一点都发不出声来。
你……你被同化了。
我可以告诉你阿莱夫的去向。
阿莱夫不是这样……
是啊，未来世界，能理解什么叫做……
死前的时间突然被拉得无比漫长，我仿佛置身于时空缝隙里，依稀看见了阿莱夫。
中央圆球正在一点点向上悬浮。
无边际的火仍然在继续燃烧。
万火归一。
许是历史本身也在不断重复。在周而复始的旋转中，后人努力向上突围，螺旋发展，脚下却需要踏着无数先人的鲜血。
＊
“你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申远奕对那个蹲下装小蘑菇的姑娘说着。
“我？”宋翡一只手指着自己，另一只手理理有些褶皱的风衣，“习惯了而已。”
人群逐渐散去，宋翡挪挪身子，把自己挡在他后面。
“喂，申远奕，你还不跟上。”池云风远远地呼喊他。
申远奕随意挥了几下，打发他们走：“啊呀啊呀你们先去玩吧。”
宋翡能仿佛能听到池云风贯彻天际的吐槽声，话语中不带一个脏字，甚至都没有任何重复。
辩论的人都这么能言善辩吗。
宋翡瞠目结舌，愣在原地，最近不知何时下过雨，雨后的校园嗅起来就像一支清浅，熨着柔和木质的香水，宋翡漂浮不定的思绪也渐渐安定下来。
“以后不妨试试更多色彩。”
申远奕摸向她头顶，温热的，实体的手就那么穿过她的发丝，二人都有些意外，申远奕没说什么，只是挑挑眉，随后收回手。
“很适合戴发夹。”
“小表妹，我走了。”他挺如松柏的身影逐渐远去。
宋翡嘴唇微张，好像要说什么，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莫名涌入一段新的记忆。
那个白瓷般的孩童把云朵发夹添在她的发梢，轻声说。
“很适合你。”
“走吧。”他的气息轻轻吐在宋翡的发侧，宋翡有些痒意，耳朵上细微的绒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在阳光照射下透出可爱，自然的生命气息。
她抬头，看见眼前的人逐渐远去。
“你应当是一朵漂浮自由的云，而不是成为手心脆弱易逝的蝴蝶。”
人的记忆是会自动修正的吗。
宋翡手指耸动了一下。
你是释怀了吗。
宋翡咧嘴一笑。
瞧，她宋翡是个如此幸运的人，她的一生里接受那么多人的爱。
他们知道宋翡脆弱，知道她坚固心房对外人的抵触，所以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就像呵护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所以，我会成长起来，成长到能把你们所有人都庇护在我之下。
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
“中午好，布鲁诺先生，您要去上班吗。”女人扒着门，歪起脑袋问道。
布鲁诺哼了一声，对这个每天都要和她请安的不速之客表示不满。
他转过身，把外套揉成一团，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
包里弥散着连绵不绝雨季的潮湿和霉变的气息，里头滋生的霉菌像面包一般发酵，把他的包涨得鼓鼓的。
吃了个闭门羹的女人挠挠脑袋。
自从光屏互通之后，女人在一次坐标定位到方圆最近的那一家，并且通过坐标密度猜测到他独居的背景。
她观察了这个邻居几天，这个约莫五六十的男人，沉默寡言，甚少有社交活动，似乎……
似乎对他的人工智能很不满。
这时候，女人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见过他。
当年巴比伦广场机械智能暴/乱事件发生后，他就枉顾智能阻拦，拖着笨重的步伐往巴比伦广场那里去，一边走一边还骂着后面跟着他的智能。
当时女人正在后院喂着她的机械猫，眼见他的唠叨，他说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生死都无所谓了，防暴/乱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年轻人去做。
女人愣在原地，过了很久，她环顾四周像群山环绕般的白色屏障，心中涌起无力感。
……
“布鲁诺先生，你要去清扫废件吗？”
“不关你事。”
“可是前面的机械可不好对付耶。”女人一边说一边做抹脖子的动作。
“哼，那又怎么样。”布鲁诺狠狠地把手里的发着银光的铁铲砸到地上，地面完好如初，他的力道被尽数弹回。
“闹鬼。”他扶着手里的铁铲，抚摸表皮突出的一串用户编码。
女人见他陷入沉思，没有打扰他。
她只不过看他太过于寂寞。
或许大家都很寂寞。
是啊。
日复一日地躺在智能的哄睡摇篮里，就连靠所谓世俗规定的意义和习惯的支撑点都没有。
大家活得就像不夜城里悬浮的幽灵，而底下精密有序的城市不过是我们的坟墓。
至少我们可以靠近彼此，哪怕只有顷刻之间。
＊
宋翡特地扯下脖子上的翠青蛇，跑进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还是熟悉的老师，熟悉的课堂，和一圈熟悉的人。
历史老师用手拍打/黑板，企图拉回他们的注意力，宋翡被吓得直打颤，后面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个游魂了。
“果果，你觉得王科艺好看还是丁逸广好看？”
向果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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