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纪元1148年。
交通系统全面瘫痪，电力系统尚在维持。
萧瑟的风刮着大雪，撞在窗户上，时而有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冬日篝火摇曳的声音。
光屏论坛里渐渐开始讨论起来。
「1F：联邦政府为什么至今没有采取措施？」
「2F：坐标ED128.356，外头有机器人在进行清扫。」
「3F：楼上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外头雪都堆得快到人的胸口了，你要那些丑不拉几又矮小的垃圾东西怎么清扫。」
「4F：回三楼，不要骂人，我觉得我们未来人类都很有素质。」
「5F：回四楼，他妈的你就是个傻逼吧，玩个论坛都上升到素质方面了，谁给你惯的臭毛病，道德中立主义者你闲的没事干就出去吊死吧。」
「警告，用户10634580X因语言过激，被禁言三小时。」
「警告，用户164853099因涉及敏感话题，被禁言二十四小时。」
「相应申诉将在一个工作日后进行受理。」
「6F：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坐标EF136.214，有没有组团去铲雪的，带上量子刃刀。」
「7F：楼上你什么身份，雇佣兵吗？」
「8F：回楼上，不是，我只是觉得不要把希望寄托于联邦政府，拿起我们的武器，我们的城市需要我们去保护。」
「9F：赞同楼上老哥，我们让渡了太多公权利给联邦政府，同时联邦政府又在把这种权利渐渐转移给智能上，这种行径简直其心可诛。」
「10F：对的，我们的数据库被摧毁这件事，就是一项妥妥的暴行。」
「11F：回9F，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老哥，我不可以是女性吗，为什么你们要把那种特质强加给男人身上。」
「12F：拿起我们的武器！」
「13F：现在不是争论平权主义的时候，拿起我们的武器！」
「14F：拿起我们的武器！」
……
「警告，用户34601694X永久禁言。」
「警告，用户162278541永久禁言。」
「警告……」
「警告……」
拿起我们的武器！
让风灌进胸膛吧，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哪怕自知未来渺茫不定，也要一步步逆着风暴向前。
他们打开门，偌大的雪打在躯体上。
他们渐渐被包裹成了雪人。
他们手里的刀刃还未正式出鞘。
他们的门，被风灌得一摇一摇地，再也没有关上过。
雪还在下。
没有人会知道，雪下究竟覆盖了些什么。
＊
“程序全都报废，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失去管辖。”
“源代码呢。”
“无法解码，必须要请求智脑。”
“不能再用golem了，我们和联邦那里的谈判不包括后续开发。”那人沉下脸，眼角细微的皱纹里好像正在往外渗着令人窒息的烟雾。
操控者低头：“詹姆斯博士，我……”
“怎么了？”
“我想回去看看我的妻儿，留他们独自在家，我不放心。”他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途中磕磕巴巴了好久，才把话捋直了。
詹姆斯随意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僵在原地，遍骨生寒，刚刚说出那些话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当下，他是万万不可再说什么了。
“你不可以通过光屏系统去看他们吗。”
“再者说了，你以为就凭外面这个局势，你出得去吗。”
“我……我。”
“不过是几条贱命，死就死了。”
詹姆斯啜了一口手里捧的营养液，就这么轻飘飘地说着。
那是全联邦最珍贵的款式，是掌权者内部必备的通货，仅需一滴，就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激发身体潜能，更甚给人一种醉生梦死的快感。
至于是什么感受。
詹姆斯冷漠又狠厉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
时空通道。
幽灵号。
“这是我当年从其他时空偷渡来的东西。”一个满是刀疤脸的男人从腰旁别着的口袋里抽出一把锃亮的手/枪，放在桌上。
“我们大概是被困在时空域里了。”
“前方的通道被阻断，而后退……”
一个女人一点都没有看向桌子那处，她的眼里充满默然：“我们得到的信号是说，源世界天有异象，有大灾孕育，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一旁的娃娃脸是当中年纪最小的人，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不……幽灵号的能量撑不住我们返航。”
“还有几天。”斯文男人坐在一旁，盘着胳膊，冷不丁开口问道。
“在时空域里，时间概念已经消失了。”默然女人补充道。
“还有几发。”斯文男人继续问。
“五发……”双马尾女孩捧着脸，呜呜哭起来。
“怎么，小潇，你现在是彻底失去希望了吗。”斯文男人翘起腿，一点点吐出烟，随后把烟头碾在脚底。
“不用这样，你以为人必须要经历什么特大打击，失去父母？学习受挫？情感失利？”
默然女人提高语调，有些咄咄逼人起来:“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社会，但凡你遵循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轨迹，你都会陷入绝望。”
“绝望是谁特定的权利吗？”
默然女人一拳打进他的脸庞，速度之快，其他人只能听到肉/体碰撞和一声闷哼。
男人偏过脸，被打的地方红肿了一大块，他垂下眼睫:“闵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闵悦冷哼了一声:“那我就是这个意思，林子扬，闭上你的嘴，少一点无关痛痒的丧气话。”
“好了好了，”刀疤脸分开他们两个，“如果结局就是我们迷失在时空通道里。”
“那就各自自决生命吧。”
娃娃脸抢过桌子上的枪，喊着:“我先来。”
一瞬间，整个幽灵号开始飞速运转，像是经历风暴后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般，他们被甩开，被甩的如同洗衣机没有生命的杂乱衣服。
有什么东西在轰然作响，有什么东西在撕裂时空。
整座幽灵号正在瓦解。
他们就像被孕育的孩童，从子宫里诞生出来。
他们砸到地上。
他们抬头，感受到温暖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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