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翡拿起那小型芯片，不知何时，它浮到高空，渐渐破碎，闪动着渺茫柔和的光芒，散开，钻进宋翡的身体。
「系统正在自动更新中……」
「请稍后……」
许听章早已在她眼前消失，宋翡内心空落落的同时，一股微弱的电流穿过她全身，泛着银光的弧面屏幕从她脑后别过，覆到右边的眼睛处。
宋翡看见上头的黑色背景，不断冒生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红色坐标，绝大多数上面都显示着问号，除了以宋翡的古纪元2079年为中央坐标外，还有一个额外大的圆形在地图的另一侧。
那是源世界，超纪元1148年。
另一方面，右下角切着小屏，那几个红点规律地落在四处，宋翡瞧着眼熟，过会儿才通过上面的街道符号意识到，这是她当初放在几个主角上的定位器。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的真相早已有所披露，那几个小型跟踪装置，恐怕也和未来世界有关，只不过她当时没有装备光屏系统，自然也没有申请查询的权限。
彼时，被剥离技术权利的她，将会逐渐淡忘自己的真实来历和去路，被彻底同化为这个世界的居民。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自己之所以能表现出“我们”，绝大多数都是环境缔造下的结果。
所以这就是联邦的最高惩戒，流放到粒子世界，无疑是对罪犯本人社会性的一种抹杀，就像把狼从狼群里驱逐，送往狗那里重新生活般，未知的危险，凌迟，驯化，自我认同的重新建立，这样的改造是潜移默化的，甚至它就是在大招旗鼓地告诉你。
“你不再是未来世界的公民。”
宋翡抬头，深深看向天际的太阳。
“起码，我还能看到太阳。”
这是她值得庆幸的事。
「1123申请联讯。」
怎么会是傅时予？
宋翡有些惊讶，迟疑着不敢回复。
傅时予曾和她是蝶梦组的同事，共同完成外围组的代码执行任务，不过在项目运行中途，他便被调往莫比乌斯研究所，秘密研发类人技术。
如果单单是普通同事关系，宋翡本不该有这么顾虑。
只是，他和她在见学时候相识，当时傅时予和维特斯便是学院里除了叶嘉川之外鼎负盛名的存在。
如果说维斯特是表里如一的残暴的话，傅时予则是道貌岸然的虚伪。
他们可以嫌恶地找人踢打残疾同学，无关痛痒地说着：“滚回你的贫民窟。”
或是……
“道德，宋翡？你知道什么是奴隶道德吗。”
“不要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心软。”维斯特掀动眼皮，在雷霆万钧之际，一手捏着宋翡的肩胛骨，脚压住她后腿的骨头。
她痛到发怵，强撑着止不住下压的身子。
维斯特贴近她，以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着：“如果让你动手，你会杀死你的母亲吗。”
看着宋翡惊讶的神情：“这都是基因的选择，基因决定了女性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生命力就会渐渐步入消亡。”
“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是，强者致胜，弱者不复存在。”
“包括你，劣等基因。”
宋翡红了眼，这是她第一次产生如此滔天的恨意，她不明白，什么是恶性，什么是社会性排挤，可她能从他讳莫如深的眼里，看见一个社会事实。
权利让恶成为一种可能性，那么善毫无意义。
“够了，维斯特，”傅时予的手覆在他手上，巧妙地卸掉了维斯特的力道，“期终考核快开始了，何必和一个弱者计较。”
维斯特不满地“啧”了声，松开手，转身：“谁让她碍我眼了，和叶嘉川一样，讨厌到让人产生撕碎的欲望。”
傅时予扶着软绵绵下倒的宋翡，笑意吟吟地说着：“宋翡，不要和他计较。”
宋翡冷着脸看他，知道他笑面虎的面具底下，依旧藏着狩猎的野性，这从他愈发加大的手劲里可窥见一斑。
“成长起来吧，宋翡。”
他手划过宋翡手臂上的光屏符号，这意味着双方的系统正在互相识别。
“想创造自己心目中的世界，没有能力，可不行。”
傅时予终是松开手，意味深长说着，回头跟上维斯特的脚步，渐渐远去。
＊
宋翡没有同意他的联讯请求，而是转眼翻找姜乐榆的坐标。
她所处的世界和其他的无异，是一团迷雾般的问号，宋翡点下去，屏幕上显示出一阵漫长的符号，如同心率般规律运动。
良久，姜乐榆接通了，她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宋翡眼前。
“宋翡？”她似乎有些意外，“你掌握了高端权限？”
“说来话长，”宋翡没打算回答她的疑问，“你在哪里。”
“不知道啊，我随便走走。”姜乐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当初为什么会从核心组，被发放到外围组。”
“很简单，”姜乐榆笑得危险，“因为我是叛道者。”
“一个骇世惊俗的，和殉道者完完全全背离的，叛道者。”
“你和维斯特。”一想起他，宋翡就又被那种，令人颤抖的绝对力量感支配，仿佛当初那阵冗长的阴影依旧在眼前环绕。
“是，我确实能理解他的价值取向，只不过……”
“只不过，我是个见风使舵的墙边草，哪个有利，我就倾向于哪边，当下时局不利，就不想再替他做事罢了。”
“撒谎，姜乐榆，”宋翡上下扫视着她，“这不是你心甘情愿加入莫比乌斯研究所，成为时空旅人的理由。”
“维斯特下了通缉令，你迫不得已才穿梭在各种世界，是吗。”
“差不多吧……”姜乐榆有些含糊。
“那你当时，借着他的身份，做了什么。”
姜乐榆沉默一会。
“我想复活一个人。”
她的目光放远，好像在追忆些什么。
“无论任何代价。”
“只能说理论是灰色的，形而上学的，超越人理性范围的各种可能性，哪怕再自洽再迷人，也是要受现实重力影响。”
姜乐榆叹口气：“我根本找不到他的意识。”
“过去何其漫长，现在何其短暂，可我却在莫比乌斯环的这一侧，看不到另一侧的未来。”
宋翡一时失语，许久，她缓缓开口：“我该怎么做，才能和你们一样，从这个世界上离开，获得穿梭于各个粒子世界的能力。”
“你不能，宋翡，”姜乐榆目光炯炯，“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容许你这么做。”
“滥用时空穿梭能力的后果便是，承载意识的脑器官衰亡，届时，你的意识会如同一颗渺茫的星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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