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盛狠狠过了把投壶的瘾，方才想起自己的妹妹。
两位世子爷到了射圃，只见段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宋润挽弓搭箭的身姿。
沐恒心中一声嗤笑。
日已近午，沐恒虚邀宋氏“兄妹”共进午膳，宋润不愿段氏兄妹瞧见沁宁的容貌，推说家中有事，带她离去。
二人上了马车，宋润问道：“去八珍楼吃烤鸭如何？”
沁宁低低“嗯”了一声，已吃了一肚子的闷气，哪有什么胃口用膳？
宋润见她微垂着眼尾，心中是知晓原因的，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不喜段玥，以后我不与她来往，可好？”
沁宁见心事被点破，一腔委屈再忍不住，“金翎郡主目光总绕着你转，应是对你有意……睿王世子口中你未来的妻子，是不是就该如她那样，出身高贵、明媚耀眼？”
“宁宁，在我心里头，这世上哪儿会有比你更耀眼的女子？”
沁宁倒出了醋，宋润却像是蜂儿闻着了蜜，嗓音里透着甜。
沁宁脱口而出：“可我出身低微，如何当得了你的正妻？”
她生出了要做他妻子的念头，竟这般说了出来！
从前，她不谙世事，还念着要给他做通房，如今心智已开，懂得妻子与姬妾的位置，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今日同游，有旁人在时，她便只能以他“堂妹”的身份出现。若非如此，一个婢子，又怎配在青天白日下与他并肩？
往后，他娶了身份高贵的夫人，必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他与妻光明正大比肩而行，她却只能陷于后宅，做一个乖顺的小宠。
她学着自称奴婢，学着婢子侍奉主子的规矩，心里头却愈发不甘为奴为婢。
或许，她骨子里便是个“野丫头”，本就藏着不肯居于人下的心思。
宋润见沁宁的一双美眸定了一瞬，随后有万千情绪自眼底涌出。
他将少女轻揽入怀，“宁宁，我正是要娶你为妻。你且听我说……”
宋润此前只觉沁宁天真烂漫，凡事只需自己筹划妥当，再引她前行便是。
不过，自赏花宴风波以来，她已是今时不同往日。知晓了她如今的心思，宋润便头一回将计划和盘托出：先为她脱去奴籍，再为她安排一个不高不低的官家小姐身份。接下来，通过科考成为天子门生，求得陛下赐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接她入门。
宋润的筹谋与沐恒所料大抵相同，只是，他并不舍得让沁宁做妾，即便那仅是权宜之计。
沁宁听罢，心跳也缓，呼吸也轻，生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而自己发出大一点的声音，便会打破这梦境。
宋润见她久久不语，只将头深深埋在自己怀里，便低头将一个轻吻印在她发间，“这般安排，你可满意？”
沁宁抬眼望进他眸里：“润哥儿，咱们只吃些点心垫饥可好？我听闻，城外的红螺寺里有棵极灵的姻缘树。我想去那儿，系一根红绸。”
*
到了亥时，沐恒方才踏月回府。
段盛与他相谈甚欢，只觉相逢恨晚。
若非二人身份贵重，段盛几乎要拉着沐恒同榻而眠，将午后未及说尽的兵策韬略，再挑灯夜谈，直至天明。
所幸他们一家子还要在京中逗留月余，段盛心下算着时日尚宽，这才依依不舍放了沐恒离去。
昭明院内，沐恒猛地一脚踹出，碗口粗细的一株花木应声而断。亲卫不敢上前，他又连踹几脚，断茎残枝铺了一地。
他转身回房，令嬷嬷备水，若不是方才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嬷嬷只道世子爷的面色与往日并无不同。
宽大的浴桶中，氤氲的水雾缭绕着沐恒，他双臂搭于桶沿，两手垂落，其中一只手攥着一根红色绸带，带子上的墨迹已被水晕开，却仍可认出其上所书乃是：陈沁宁愿为宋润之妻。
沐恒向后靠躺，水珠沿着他仰起的下颌线滚落，划过正因怒意未消而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在院中，却在亲卫、仆从面前那般发泄。
只因忍冬呈上红绸时禀明了当时情景。
沁宁在姻缘树下许愿后亲手系此红绸，又与宋润执手进了旁侧幽林。
宋润用了两盏茶的时间，将她唇上口脂尽数吃去。
她瘫软得立不稳，最后由宋润半扶半抱着离开。
忍冬又隔着屏风来报：“主子，沁宁小姐已睡下了，是独自一人。”
“滚！”
自打被沁宁入了梦，沐恒便派人暗中调查、跟踪她。他对她起了心思不假，可他自己却没想到，他对她的心思已到了这般程度。
听闻她与宋润交吻，一股怒火险些焚毁他的理智。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派人杀了宋润。
沐恒感受着自己心底那翻涌的陌生浪潮。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近乎暴烈的占有欲。
今日沁宁轻纱覆面，露出的一双眸子水波潋滟，沐恒只觉得那小女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乃至一句柔语一声娇嗔，皆可爱得紧，无一不惹自己心醉。
这不就是见色起意？
只是这意动来得实在汹涌！
既然有令他这般在意的女子，必要夺她在手！
距段氏兄妹南归，自己北上赴边尚有一月时间，他低声自语：“足够了。”
嬷嬷隔着屏风，语带关切：“世子爷，时辰不短了，快些起身吧，仔细寒气侵了身子。”
沐恒方才发现，水已失了温度，他起身跨出浴桶，淋漓了一地湿痕。
他要忍冬“滚”了回来，一番命令。
当晚，他于梦境中吃了一夜的胭脂，嬷嬷一早便悉数更换了衾褥。
他如常前往国子监进学，下学之后与段盛一处盘桓，如此往复，一连数日。
*
短短几日，京中世家圈子里便已传得沸沸扬扬，户部尚书宋迟岸嫡子宋润院子的东厢房里，竟住着一个名叫嫣红的婢女。
若真如此，这将他未来正妻的颜面置于何地？难道日后明媒正娶的夫人，竟要住一个婢女住过的房间？简直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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