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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一两风》

49. 玉钩带

今夕街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她俯身去看,指尖触到某种湿润的绒毛——是只断了气的狸猫。

“阿杳!”

腰间猛遭禁锢,林杳撞进了温热的怀抱中。

百里昀的官袍衣料划过她脸颊,下一瞬只听见身后墙砖迸裂,三棱箭镞深深没入一旁的石砖上。

第四支箭破空而来,却被掷出的短发簪凌空斩断。

林杳愣愣地抬眼望去,百里昀的绯色官袍在夜色中翻卷如血浪,而他举起的刀面上映出她煞白的脸。

“不是让景从跟着你吗?”百里昀反手将她护在身后,官靴旁是被斩断的箭簇。

林杳正要开口,一道黑影从四面屋檐跃下。百里昀刀锋旋出银弧,刺客的弯刀已至面门,百里昀突然松手弃刀,五指如钩扣住对方腕脉,林杳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

被乌云吞没的月色突然出现。

百里昀正要扒开刺客面巾,那刺客突然抽搐,眼耳口鼻中涌出黑血,而后轰然倒地。

林杳连忙跑过去,却被百里昀拦住了。

戌时的梆子声穿透夜色,百里昀将倒地的刺客翻面扯开刺客衣襟。

“颈后三寸处有针孔……”月色之下,林杳看清了那针孔,猛然间她想到了徐老爹说的那具尸体的死因。

“不对!”思及此处,她一下子抓住了百里昀的袖子,轻声急道,“屋顶上还有人!”

林杳话音未落,檐角传来瓦片错动的轻响。“已经走了。”

百里昀收起了刀:“月亮出来了,他看到了我的官服,故而不敢对朝廷命官杀人灭口,只能自己动手杀了同伴。”

说完,他转向林杳反手将她按在怀中,他衣裳上的松香混着血腥气钻入了林杳的鼻腔。

她感觉到他胸膛剧烈震动,却不是因着方才的打斗——那只紧紧抱住她肩膀的手掌,正隔着春衫传递着细微战栗。

“我不是同你说了吗?要让景从跟着你,他人呢?”百里昀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握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紧。

林杳张了张嘴,喉间泛起的铁锈味却比回答更快涌出,而后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更梆子响时,林杳开始说胡话。

百里昀按住她不断挣动的手腕,被中人忽而蜷缩成胎儿的姿态,忽而惊厥着弓起脊背,滚烫的呼吸掠过他的手腕。

“红砂……”少女破碎的呓语混着血腥气,指甲深深抠进他臂膀,“爹……娘……不要!百里昀……”

“我在。”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药碗在案几上早已凉透,褐色的汤药映着烛火。

窗外又开始落雨,却盖不过她喉间困兽般的呜咽。

林杳突然挣起身,她刚才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有火光,有血水,有爹娘,有徐煮冬,还有奄奄一息的百里昀……

她挣扎着,在剧颤中睁开眼,恍惚看见了完好无损的百里昀。

那些碎裂的梦境残片还在灼烧着双目——阿娘中箭时的闷声倒地,徐煮冬被敲碎的脊梁骨,最后是百里昀跪在血泊里,绯红官服缝隙不断渗出紫黑的血。

“哭出声来吧。”百里昀忽然轻拍了她的脸,指腹抹去她眼下的泪珠。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眼睑,惊破凝固在睫羽间的泪珠。

她这才发觉牙关咬得太紧,舌尖尽是铁锈味,而攥着对方衣襟的指节早已僵白如死。

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被撞碎在喉间,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将脸埋进了百里昀的衣裳上,像溺水者攀住浮木般死死箍住他的腰。

百里昀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本能地瞬间绷紧背肌,双手不知放在何处。

但当少女发顶的皂角香侵入鼻息,所有力道都化作指节泛白的隐忍。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悬了许久,最终只敢虚拢住她单薄的肩胛。

”我在。”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更漏,“我在。”

“方才混乱,我借了你的发簪一掷,改日,改日我送你一支新的。”他语无伦次磕磕巴巴道。

林杳的呜咽突然变得大声,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我,我好没用……我要是早点去,早一点……哪怕哪怕就一点……”

百里昀的下颌抵在她发顶,任由怀中的震颤顺着经脉爬满四肢百骸。

烛光将两道影子钉在墙上。

“冬青煮雪,当归不归……”

“冬青煮雪,当归不归……”

“朱砂沉旧篆,忍冬裂新缣……”

“鹤影啄残漏,柴扉悬故年……”

恍惚间,外面似乎响起了哼曲的细微声响。

林杳收住了哭泣,闷闷地问:“是煮冬的娘吗?”

“是。”百里昀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前让景从去保护她娘了,她娘现在很安全,只是神志有些不清了。”

林杳此刻已收敛了心神,擦干眼泪从百里昀的怀里出来了:“杨知县到底是何意?你发现了什么?”

窗外风雨渐起,烛火在青瓷灯罩里轻轻摇曳。百里昀拢了拢她散乱的鬓发,道:“昨日查勘堤坝时,三处新筑的夯土层掺着芦苇杆。”

他忽然冷笑一声,烛影在那双眼睛里跳成两点寒星:“且那些河工脚掌皲裂,有人膝弯处还带着暗红的鞭痕。”

说到此处,他喉头突然哽住,白日里在渡口见到的场景又涌上来——几个衙役正将半死不活的河工往牛车上拖,麻袋边缘垂下一截青紫手腕。

“可这些算不得实证。”他神色严肃,“我暗中查访,发现杨知县似乎与姜陵周氏有勾结,故而杨知县呈上的银钱出入与工料数目严丝合缝,连……”

“连人命都能填平,何况账目?”林杳接过话头,从衣襟中掏出鱼形木牌,借着烛光能看清上面暗刻的“冬”字,他她指尖摩挲着木牌上干涸的血迹:“他将人命与贪墨,尽数都强加给了煮冬,可是她一介女子,如何能……”

“公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叩击声,惊得雨幕都晃了晃,“李翩公子求见。”

百里昀与林杳对视一眼,窗棂外惊雷乍起,照亮他疑惑的眉目:“他?”

林杳将松脱的鬓发抿进白玉梳齿间,轻声道:“是那位大诗人?你且去与他叙旧吧。”

百里昀点点头,起身正要离去。

“过几日我要暗渠勘验,我怀疑他们暗渠沉尸,夫人切记……”他低声道,“焚了那河道图。”

推开房门的刹那,裹着水腥气的风灌进来,吹散后半句低语:“等我回来。”

姜陵的惊蛰前后的雨总是落个不停。

林杳站在院中的槐树下,看着景从在院中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百里昀已经三日未归,那日晚间李公子来访,而后第二日他便去邻县调阅旧年河工名册,可林杳看得清楚,那辆青篷马车的辙印分明朝着相反方向的渡口延伸。

而那马车辕木上有暗红的周氏族徽——那是姜陵百年世家的标记。

雨丝忽然变得绵密,林杳转身欲往廊下避雨,却见百里昀的书房窗棂大开,暴雨将案头的《漕运勘验簿》浇得字迹模糊。

林杳走近才发现镇纸下压着半张信笺。

上有小楷:“超三日未归,焚画。”

林杳连忙找出河道图,火苗舔舐纸角的瞬间,焦痕竟显出半幅地图——正是百里昀曾提及的沉尸暗渠。

图上标注的“周氏旧仓”四字让她心头一跳。

“少夫人!煮冬姑娘发现尸体的河道又发现了出尸体了!”景从撞开了书房门,满脸哭丧,看见林杳更是磕磕巴巴,“那人那人,穿的是公子的官服……”

她霍然起身,手中拿起的镇纸棱角硌得腕骨生疼。

书案上的《漕运勘验簿》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百里昀用朱砂画的圈——正是徐煮冬捞起尸首的河道。

“随我去。”林杳抓起风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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