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口西北风》
永昌三年,春风和煦,戎州城内各家店铺的幡旗比往年更加繁复张扬。
府衙内,南吐蕃传来消息,度松受封赞普尊号,通商盟约的细则谈判也提上了日程。
姜鹤羽同江离一道从议事厅出来,将他带去了医药司值房:“阿兄,你何时去同度松商谈通商一事?”
“越快越好,三日之内就要出发。”江离见她低头思索,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袖摆,“阿羽也想去见见他?”
“我不去。”姜鹤羽摇摇头,转身从书匣中取出一个素白纸封,递给他,“这是戒毒的药方,你转告他,每日煎服三次,忌生冷烈酒,三年内可断根。”她顿了顿,补充道,“药方我抄了两份,做了同样的暗记。一份给他,一份你留着,若他身边人私自改动药方,你便拿这原件对质。”
“好。”江离捏着温热的纸封,心头的那点不安消散,笑道,“我一定亲手交到他手上。”
十日后,谈判完返程的队伍才刚抵达城门,戎州即将作为与吐蕃通商的五个口岸之一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街市上的百姓讨论得热火朝天,更有脑子活泛的商人,已经抢先一步着手安排进货事宜。
小满将至,天气眼见着一天天热起来。城西校场旁,姜鹤羽坐在义诊棚的桌案后,给一个面有难色的老妪诊脉:“您这没多大事,就是拖太久了,回去按方子抓药,很快就能见效。”
老妪“欸”一声,握着她的手哽咽着道谢:“姜大夫,若是没有你,我怕是只能在家里痛得打滚……”
姜鹤羽拍拍她:“如今这城中的女大夫也不少,往后再遇上这种事,直接去找她们便是,不必再瞻前顾后了。”
老妪含着泪,连连应下,带着药方和银钱,往不远处的通商街而去。
互市的通商街已然初具规模,吐蕃商人的驼队被拴在街边专门搭建的棚子里,吭哧吭哧吃着草料,颈间的铜铃叮当作响,与街上小贩的叫卖声混在一处。
姜鹤羽看了眼天色,招呼不远处身形窄了不少的少年:“陈硕,看着点儿,我先走了。”她想去赵府看看方云槿,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近来总说腿麻。
“好嘞,师傅,您放心吧!”陈硕高声应下。
姜鹤羽拎起药箱,正要走,余光瞥见棚柱后一道黑影鬼鬼祟祟,擦过正在排队的病人,抓起什么就往怀里塞。
“洪桥。”姜鹤羽盯着那边,唤了一声。
守在一旁的洪桥立刻几步上前,三两下便将那黑影按在地上。
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短打,衣襟黢黑,被洪桥一把搡到姜鹤羽面前跪着时,怀里的钱袋掉到地上,滚出几枚铜板。
“饶命啊!大人饶命!”小偷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姜鹤羽招呼守卫将钱袋拿去物归原主,随后蹲下身,看着他,问:“还偷没偷别的?”
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的小偷,听见这明显属于女子的声音,一时愣了愣。
他微微抬起一点视线,触及她身上的官袍,眼珠骨碌碌一转,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小民是从吐蕃逃回来的流民啊!小的在那边受尽异族人欺凌,如今通商了才敢回来,实在是饿极了没办法,这才鬼迷了心窍……”
他额头上的磕出的血道子沾上灰尘,面色饥黄,一副可怜相倒是招人怜悯。
姜鹤羽不为所动:“饿不是偷东西的理由。按大夏律,先蹲五日牢房。”她起身,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灰,“出狱后若有难处,可去府衙东南角登记,参与城墙修缮工事,管饭还能挣工钱。”
小偷脸色骤变,头磕得更急:“大人开恩呐!小的身子弱,进去就活不成了!求您可怜可怜小人吧!”
四周投来探寻的目光,他见磕了半天这女官也不肯松口,畏及她五品官的身份,也不敢再多做什么,只好瘫软下来,像是认了命。
姜鹤羽让洪桥拽着他,刚往典狱房的方向没走两步,这小偷却突然发力挣脱,拔腿就往通商街的人群里跑。
姜鹤羽早有防备,侧身拦住他的去路,一脚重重踹在他胸口。小偷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绑起来。”
她吩咐完洪桥,不远处就传来声音:“鹤羽,这是在做什么?。”
赵恒带着侍卫走来,目光扫过地上捂着胸口直抽气的男人。
“抓了个小偷。”姜鹤羽话音刚落,就见那小偷直直盯着赵恒,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开口:“太……”
“咚!”
姜鹤羽眼疾手快,挥动药箱砸在小偷后颈,那人两眼一翻,应声倒地。
赵恒与她对视一眼,面色难看,朝身后挥挥手:“带走。”
隔着面具还能认出他的,定然从前与他近距离接触过不少时日。
赵恒将人带到私牢,也不犹豫,直接命人严刑拷打。
私牢的刑讯声持续了一整夜。翌日,赵恒与姜鹤羽一同被请去听完小偷语无伦次的交待后,缓缓走出刑房,腿颤抖着,险些没站稳。
他扶着墙干呕半天,挥开上前搀扶的侍从,哑着嗓子道:“备车,去姜府。”
姜府。
江离刚从厨房出来,正准备找遇夏问问姜鹤羽去了何处,就被踉踉跄跄闯进府的赵恒拽进了西书房。
“三哥,你告诉我,当年你被抓进监狱,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赵恒双目赤红。
江离皱眉,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赵恒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供词,拍在桌上:“这些畜生,这些畜生,他们怎么敢!”
摊在桌上的宣纸墨迹未干,被糊花了些。江离垂眼看去,心中已经有了几分预感。
赵恒眼中氤出泪光,胃中又开始翻江倒海。他连忙捂住嘴,扶着一旁的桌角瘫坐在胡椅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房顶。
这小偷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受了一夜刑,什么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他本名裴呈,是裴家的家生子,也曾是裴相的心腹。
当年秦王、齐王两位皇子斗鸡,谢安应赵恒的恳求,写了篇戏言檄文,却不知怎么便被裴相拿了去。他在先皇面前上纲上线,言称皇子内斗。
先皇为此头风发作,对疼爱的两个儿子只舍得口头上斥责几句,而谢安这个“始作俑者”却是大祸临头,被逐出了京城。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愿放过他。后来谢安在永州做了参军,裴相找人再次诬陷他杀害官奴。
永州刑房里的各式刑具用了个遍,谢安也不愿开口。到后面,裴呈被上头的命令压得喘不过气来,将一肚子窝囊气尽数撒在谢安身上,疯了一般使出各种自己想出来的花样刑罚。
裴呈一边上刑,一边吊着谢安一口气,就为让他到圣人面前去作证,承认那些死去的官奴是赵恒私下豢养、要送去各个大臣家中的探子。
半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烙铁、夹棍、殴打、饥饿、鼠刑轮番上阵,谢安硬是没松一句口。
就这样,裴呈最终因办事不利被裴相厌弃,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谢安也被丢在阴湿的牢房中自生自灭。直到二圣临朝,先皇高兴至极,宣布大赦天下,他才好歹捡回一条命。
江离看完供词,闭了闭眼,缓缓道:“殿下,陈年往事,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怎么过得去?”赵恒哽咽着,眼眶通红,扶着桌子站起来大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没长嘴吗?啊?”他吼完立刻背过身去,弓下身子,声音越来越低,“我之前还那样说你,还怨你……”
江离心头也有些堵,上前搀住他,叹了一声:“好了。马上又要做阿耶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赵恒一甩胳膊,挣开他,气道:“别管我!“
江离无奈,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殿下,臣年纪大了,可不像从前那样有耐心哄人。”
“滚一边去!“赵恒抹了把脸,抽出佩剑,拔腿就往外冲,”孤今日就要将这畜生碎尸万段!“
江离还没来得及拦,赵恒就与风风火火赶来的侍卫撞了个正着。
他心里的火蹭蹭直冒,破口大骂:“你是疯狗吗到处乱撞?!”
侍卫面色一白,慌慌张张跪下去,禀到:“殿下!不好了!牢里那人死了!”
“死了?”赵恒一怔,面色沉下来,“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死的?”
侍卫急道:“他全身溃烂,似是中了什么罕见的剧毒,属下等也查不出死因。”
江离闻言脸色骤变,上前问赵恒:“阿羽呢?”
赵恒这才想起:“我们俩听完供词,我就先走了,一时也没注意,她那时好像还在牢房。“
江离连忙冲出书房,跑到牢房、府衙、书院各处都找遍了,直到夕阳斜照,终于在二人常去散心的山坡上,找到了躺在草地上的姜鹤羽。
她蜷缩着侧睡着,搭在眼睛上的毛巾滑落一半,眼皮上还沾着点黑色的药渍。
“阿羽。”江离蹲下身,声音发颤。他伸手想摸摸她的眼睛,却停在那泛红的皮肤前半寸,不敢触碰。
姜鹤羽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恍惚片刻才认出眼前人。
她坐起身,握上他僵硬悬在空中的手,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替你报仇了。”
江离心口紧缩,展臂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沙哑,又气又心疼:“你这是做什么?姜鹤羽。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到生死关头,再不用这个法子吗?你又骗我,你究竟还要骗我多少次?”
姜鹤羽勾起唇,抹去他面上的泪,轻声笑道:“他该死。不亲手杀了他,我睡不着。“
“那一刀杀了便是,你又不是做不到!“江离难得如此高声呵斥。他盯着她又红又肿的眼睛,心里几乎滴出血来,不敢用手去碰,只能用颤抖的唇轻轻贴了贴,“多疼啊,阿羽,多疼啊。”
“江离,你难道不疼吗?”姜鹤羽鼻尖与他的相触,盯着他的眼睛里含着一股戾气,“我就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我就是要让他体会这种疼。参与其中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江离哑然,被她坦诚的目光烫得浑身战栗。
他甚至一时有些受不住这样炙热的情感,只能手足无措地合上眼,摸索去寻她的唇,慌乱吻上去,好将满腔的爱意宣泄几分,好让自己别在她面前太过狼狈。
姜鹤羽笑了一声,迎着绚烂的晚霞,指尖抚上他同样泛红的眼尾,轻轻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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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方云槿顺利诞下一女。
产房里,赵恒抱着襁褓,笑得合不拢嘴。
他俯身轻轻吻了一下累到脱力的方云槿,替她拢好被褥,随即凑到正在清洗器械的姜鹤羽身边,满脸笑意道:“嫂嫂,给她起个名字罢?”
姜鹤羽一愣,抬起头来,茫然道:“我给她起?”
“对。”赵恒颔首,看了眼安静睡去的妻子,顿了片刻,才轻声说,“我与阿槿早就商量好了,等孩儿出生,就让她认嫂嫂为义母。”
这待遇让姜鹤羽有些受宠若惊了。她起身,擦了擦手,看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笑,想了片刻,轻声道:“那就取一个‘昭’字罢,昭昭如日月。”
“昭昭?”
赵恒低声重复一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蹭了蹭婴儿柔软的脸颊,唤她,“昭昭。”
睡梦中的小姑娘被这低沉的声音扰醒,睁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忽然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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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拍了拍身前那个圆圆的大脑袋,高声惊呼,“爹爹!你快看,好大的浪啊!”
离河道太近,赵恒飞快握住肩上胡乱扑腾的小腿,对着骑在脖子上的小人儿呵道:“安分点,不然一会儿揍你。”
“略。”赵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将手里攥着的糖人吸溜一口,看也不看落到自己亲爹脑袋上的口水,含糊不清道,“你敢揍我,我就去找义母告状,让她给你吃苦苦的臭药,再让义父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滚你个小兔崽子,学来的词尽用来骂你爹了?”赵恒气得一把将她薅下来放在地上,再也不肯当这老黄牛。
赵昭暗叫不好,连忙迈着小短腿追上他,一把抱住他的腿:“爹爹,阿耶,昭昭错了,昭昭最爱爹爹!”
赵恒被缠得走不动,低头看她一边撒娇,一边还骨碌碌转着一双大眼睛。他无奈叹一声,又将她抱起来,放在脖子上。
“好耶,阿耶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小兔崽子。”他轻斥一声,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一路走过忙碌的工地,原本闹腾的小姑娘突然安静下来,正当赵恒疑惑时,头顶突然传来稚嫩的声音:“爹爹,放我下来吧。”
赵恒不明所以,将面上没了笑意的小姑娘放下来,牵在手心里,担忧道:“怎么了?想阿娘了?”见她盯着远处不答,他蹲下身,哄道,“等阿耶把这边的活儿干完,我们就回家去找阿娘,好不好?”
“不是想阿娘。”赵昭轻轻摇头,看着远处正在奋力修桥的工匠,小声道,“大家都在认真劳作,昭昭不可以一个人贪图享乐。”
赵恒哑然:“昭昭,这话是谁教你的?”
赵昭看着他,认真道:“昭昭自己想的。”她圆圆的小脸上满是郑重,“爹爹,昭昭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要像义母一样做大官,要让更多人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赵恒愣愣看着她澄澈的眼睛,突然想起多年前,先皇也曾抚着他的头说,“吾儿有仁君之姿”。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复位,就连做这些事时,心中下意识想着的都是这样做可以收服民心,那样做可能失去民意,至于真正发自内心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的那颗初心,不知何时已然丢失了。
回去的路上,赵恒沉默许久,转了个弯,带着肩上的赵昭拐去了集市。
赵昭疑惑地拍拍他:“爹爹,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呀?”
赵恒道:“去买束脩礼,给我们昭昭拜师傅。”
赵昭不明所以:“拜哪个师傅呀?”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姜府。
姜鹤羽看着堂中堆了一地的腊肉、桂圆等物,有些无语地看向赵恒:“殿下这是做什么?”
赵恒将赵昭往前推了推,神色郑重:“恳请二位收昭昭为徒。”
姜鹤羽看向一旁悠哉品茶的江离,他挑挑眉,没有开口的意思,一副“我听你的”模样。
姜鹤羽受不了这有病似的二人,抱起赵昭,捏了捏她的小脸,问赵恒:“臣等不是一直都在为昭昭授课?”
赵恒摇摇头:“不是那些旁人都学的课。我想让二位教她一些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
“为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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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九年,长安。
满是药味的御书房内只留了两盏灯,烛火昏暗。近年来皇帝的目力越来越差,稍微亮一些的光都会刺得她双眼发疼。
她躺在龙榻上,手里捏着密报,没有打开,疲惫地摆摆手:“你直接说罢。”
“戎州有一人,肖似故太子李明允。”薛宛躬身回话,一身绯色官袍衬得身姿挺拔。
她虽说着肖似,但以她的性格,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拿到御前来说。
皇帝直起身,面上一瞬间闪过欣喜,拉住薛宛的手:“恒儿?他还活着?”
“回陛下,正是。”
皇帝看着薛宛匍匐的脊背,短暂的欣喜飞快散去,逐渐年迈的思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还活着,那为什么还瞒着我,悄悄躲在蜀地?”她冷笑,“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薛宛平铺直述道:“据报,西南一十九州的上层官员都已知晓秦王的身份,但他们无一人上报。这其中包括楚王殿下、韩世子、戎州司药姜鹤羽,以及据说肖似已亡故的谢安的戎州司马江离。”
皇帝越听越是心惊,脸色彻底沉下来。她一把打开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
“肖似谢安?只怕就是谢安罢?还有姜鹤羽,我记得,她与这江离是一家人?”
薛宛低声应“是”。
“好啊,好啊!一群欺君罔上之徒!”皇帝胸口剧烈起伏,将密报掷到一边,“我的好儿子,我的恒儿!当初不是跪在御书房外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会谋反吗?那如今笼络这些势力又是在做什么?!”她喘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来人!传旨……”
“陛下三思!”薛宛跪在地上,膝行上前阻拦。
皇帝死死盯着这个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倚靠的孤臣,嘲讽道:“怎么,连你也看我老了,要另择新主了?”
“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薛宛目光如炬。
“那你拦着朕做什么?”皇帝冷哼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朕今日就要派兵……”
“陛下!”薛宛再次抓住她的袖摆,眼中含了泪,声音也哑了下来,“西南边军有近二十万人。”
皇帝一怔,愣愣靠在床头。
良久,她忽然笑了:“依你的意思,我还动不得他了?”
薛宛沉默着,没说话。
一阵阵针扎似地疼从太阳穴开始,直直传到脑中,皇帝用力合上眼,咬牙忍过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疼痛。
等再次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榻上,额上搭着温热的绸巾,榻边跪着一脸担忧的薛宛。
皇帝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眨了眨,方才的怒火已然平息。她牵唇笑笑,握住薛宛的手:“朕无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她心里很清楚,薛宛的话才是对的。
赵恒已经掌控了西南,又是朝中老臣们心里当之无愧的好太子,要想镇压他的势力,并不像几年前镇压反叛军那么容易,更何况,赵恒如今并没有发兵造反。她先下手,就是失了道义。
她已经老了,如今宫里宫外心思浮动,人人都在站队,就像很多年前拥立她一样,又在为这个江山寻找一个新的主子。
她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难过,只喃喃道:“这个逆子。”
薛宛握住她的手,轻声劝说:“陛下,秦王若是想反,只怕早就反了。如今这些消息,应当是他有意放出来的,想必秦王殿下……还是惦念着母子之情。”
“什么母子之情,”皇帝自嘲一笑,“当初死了那么多人,连他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哪会念及什么母子之情?”她看向黑漆漆的宫殿,喃喃道,“我的恒儿长进了,这是在与我打擂台呢。若是十年前,我当真会杀了他。可现在,我老啦。”
说到此处,她难以抑制重重咳嗽,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薛宛抚着她的背,轻柔地顺着。
皇帝缓过气来,几乎是自言自语道:“老三平庸懦弱,老四心胸狭隘,老五……野心倒是不小,都舞到她娘我跟前来了,只可惜,能力太差。”她冷笑一声,“朕这几个孩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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