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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11. 天山姥

“好弟弟,放了我呗。”

博特格其的右手被捆在鸷击部王帐旁的立柱上,他扭来扭去,手就是钻不出那个看起来松松垮垮的结。

“打小你这小子就阴得很,快把我放开!前些时日找你切磋你都不理我,现下不过是看了你媳妇儿一眼,你就要要打要杀的,你这叫弑兄!弑兄!真是没有人性!”

只是他一个人徒劳在那立柱前喊了半天,沈照山仅仅黑着脸看他一个人演独角戏,唯独在这句出声时,沈大阎王那张面无表情的煞神脸终于忍不住有了点儿神色。

“你好意思说我?”

那被拴着的手又挣扎了几下,博特格其确定自己真的解不开以后,也不再夸张地叫喊,而是将嘴角上扬,眉头却下压,使得笑意里带着些残忍:“那又怎么样?”

听罢此言,沈照山眯眯眼,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

“少在我这儿装模作样。”

差点儿被一脚把心肝肺都踹出来,博特格其又继续了方才夸张的大喊大叫,直把崔韫枝喊了出来。

小公主因为不会穿那衣服,又实在好奇外面怪叫连天的响动,故而左思右想,还是披着沈照山那件狼皮大氅出来了。

可沈照山实在是比她高太多,以助于穿上这衣服有一大截儿都拖了地。

她就这样潋滟着一双盈满水光的眼走了出来。

沈照山本欲再踹博特格其一脚,见状霎时收了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少女却因为语言不通没有听懂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执,他只是怕沈照山真的把这人活刮了——天呐,方才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能一箭射穿那人的脑袋!

于是崔韫枝便想着出来瞧瞧,能不能解救这人。

“我没事儿的,你放了他罢,他也不是故意……”

也不是故意撞见你兽|性|大|发、白日|宣|淫的。

沈照山莫名读懂了崔韫枝的言外之意,更不想放了自己这个便宜表哥了。

但他看着崔韫枝脸蛋儿红扑扑的,羞答答咬着下唇,没说求他,却眼里全是央求,忽然觉得博特格其也不是全无用处。

博特格其更是像见了救星一般,开始在原地自卖自夸:“殿下,公主,你是中原的公主吧,我媳妇儿也是,她可想你们了,你要不要改天去找她玩儿呀?”

原本低着头抠手的崔韫枝听了这话,猛得抬起了头。

也是中原的公主……

电光火石间,崔韫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是她小姑姑,琼山县主!

虽然她只在画儿上见过这个人的画像,可那也是极美极美的,像是青泠泠一株兰花,看着让人都觉得芬芳沁人。

崔韫枝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上前两步想要询问,却在看见沈照山时又生生止住了。

“我认得的!认得的!是不是琼山县主!她是我小姑姑……”

只是她这话刚刚出口,脑中又有个念头闪过,登时叫她话音止住了。

可是她记得,她琼山县主出嫁的时候,年纪比她还小,才十四岁,而且,而且嫁的好像也不是昆戈人,而是铁跶王,那铁跶王据说当时都六十多了……

怎么看都不是眼前这个看着和沈照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郎吧?

可在她顿住想理顺其中绳结的时候,那少年嘿嘿一笑点头:“对的对的,就是她,改日来我们郞固部玩儿好不好?我们给你做奶茶喝!”

什么?什么狼骨?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可这些细小的不对之处全被终于要见到亲人的喜悦冲淡了,崔韫枝赶忙点点头,却忽然想起沈照山还在旁边,又带着期冀,眼巴巴地望向沈照山。

沈照山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但沈照山说不出口。

最终他在崔韫枝明送的秋波里败下阵来,撇过脸闷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这话一落,崔韫枝便立时高兴了起来,她“哒哒哒”几步跑上前来,扯了扯沈照山的袖子:“你先放了他呗。”

博特格其看着两人,觉得十分牙酸,怪里怪气地哼哼了两声:“你看看人家,人美心善,你看看你……”

沈照山低头轻轻瞥了他一眼,瞥得博特格其立时噤声了。

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可怕。

终于,在崔韫枝不自知的美人计的作用下,便宜表哥博特格其被拴了好一会儿的腕子重获新生。

沈照山又踹了他一脚,只是这脚力道没有方才那么重,只是让博特格其屁股上多了个黑青的印子。

“赶紧滚。”

挣脱桎梏的男子哪儿还有不滚的道理,他哼着小曲儿摇着手腕,边走边回头,朝着崔韫枝和沈照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什么。

这时候他又换回了昆戈话,崔韫枝听得云里雾里,便只好扯扯沈照山的衣角:“他说什么啦?”

她一抬头,额角刚好擦过沈照山的唇角。

一时二人都愣住了。

崔韫枝赶忙低头,双手想要攥住什么东西,却滑溜溜从内里的软毛上溜走了。

一滴汗水从崔韫枝尖尖的下巴滑落,滴到了披风的软领上。

沈照山眸色微暗,伸手将她的汗珠揩去,上千一句,把人扛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干刚刚没干完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告诉你。”

*

自那日后,沈照山接连着几日都没有回来,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周遭没人敢和崔韫枝说话,崔韫枝也不敢和别人说话,于是接着好几日,崔韫枝只能在帐子里当哑巴新娘。

她想逃,想回家,可也想有个人和她说说话,甚至有些让她厌烦地想——让沈照山快点儿回来。

崔韫枝简直惊住了,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原来孤独这么可怕。

从小到大,崔韫枝每一日每一日每一日都是活在锦绣花丛、绫罗绸缎、欢闹喧腾,以及许多许多的宠爱中的、

阿耶阿娘宠爱她,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王公大臣讨好她,因为她是帝国唯一的殿下;阉人宫女谄媚她,因为她的他们唯一的主子。

在她雕金绣玉的前十六年人生里,从来都不晓得“孤独”这两个字怎么写。

可如今,她坐在空荡荡的、一点儿都不像家的建筑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听不懂这儿人说的话,尽管他们似乎大部分都会中原话,但是却不会说给她听;她也吃不惯这儿的吃食,尽管那些侍从将黄澄澄的烤羊腿端进来,她却一口都吃不下;她甚至不会穿这儿的衣服,他们像一片又一片飞扬的旗帜,她仅仅是握在手里,就觉得千斤之沉。

将靠窗的小窗户掀开一个小角,崔韫枝一手环着自己的膝盖,望着窗外冬柿子似的太阳发呆。

“咚隆哐当。”

物件儿滚落的声音吸引了崔韫枝的目光。

少女抬头,望见那营帐的锦帘处,有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子,眼睛并不大,鼻梁却高高的,像是塞北的野草长在了软和的土地上,喜气迎人。

“我可以去捡吗?”

那小男孩儿指了指滚到胡桌下的重棱木球,笑嘻嘻地看着崔韫枝。

他会说中原话!

崔韫枝心下一喜,想要点头,却又怕叫别人进来了沈照山不高兴,便起身拖拉着鞋走向那木球滚落的地方。

“我给你捡吧。”

手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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