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马车不停站》
眼见着江萌提着东西要走,李疏珩起了身,紧急地道了歉:“对不起,江萌。我不应该乱说话。”
他声音很低,是真的垂首认错的姿态。
江萌被他拉住手臂,又回眸看他:“这不是道歉能解决的,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我讨厌不坦诚的人。”
江萌皱着眉,自言自语一般嘀咕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A,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冷冷笑一声,是对自己衡量失策的自嘲:“我怎么会觉得你是他呢,我竟然对你抱有过期待。”
李疏珩不解:“什么意思?”
江萌甩开他的手,不想再纠缠下去,急匆匆出了教室。
除了让她口不择言的爸爸,这还是江萌第一次跟人吵架,她不擅长做这件事,于是手不自觉地在发抖,她没办法再维持友善的笑去面对恶意。
江萌把钥匙握在手中,低着头走路,没几步就撞上一个男生。
“江萌?”
谢琢低垂着眼睛,看到她青黑的脸色,发现她不对劲,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说完,快速地瞥了一眼后面的男生,心底闪过一丝好奇。
谢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含敌意地看向留在他们班教室里的李疏珩。
“我、我跟人吵架了。”
江萌在谢琢这里得到了一点安全感,抓住他手臂的指头缩紧,用虚脱乏力的嗓音说:“就是……遇到了讨厌的人。”
原来只是吵架。
谢琢不是虚与委蛇的性格,不跟人起冲突是因为他很擅长平衡自我,于是,也将这份豁达的智慧传达给了江萌:“讨厌就远离好了,吵来吵去伤筋动骨。”
江萌双腿软着,站不稳似的,谢琢怕她跌倒,扶了下她的肩膀:“看清了一个人,是好事。”
她说:“下次你早点来,帮我吵。”
谢琢轻轻地笑了:“好,我帮你吵。”
江萌缓了缓气息,也挤出一个笑:“谢琢,你真好,还是你好。”
见到谢琢过来,李疏珩便没有再试图挽留江萌,他往这里看了一眼,便从后门离开,选择走另一边的楼道。
他姿态沉静,被人看在眼里,却像极了沮丧的逃离。
谢琢刚才是去办公室问了个题目,现在回来取自己的书包。
他们一起往外面走。
呼啸的风声里,谢琢把手里的黑色围巾给她。
在江萌纳闷的眼神中,他
说:“他留给你的,外面下雪了。”
冬天来得很快,急转直下的温度里,她站在风口,接过陈迹舟让谢琢转交的围巾。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找他。
陈迹舟最近也在定心学习,准备出国的材料和考试,球都不打了。她有时路过他的班级,想找他说话,但看到他在那里认真地做题,便不忍心打扰。
围巾握在手中,毛绒的质感和气味之外,还有一层浅淡的香,像柑橘调的香水,她凑近了找香气的源头,但这气息并不集中,只是从围巾的边角散发出来,在她贴近时,会悠久地萦绕着她,如同某一种虚浮而流动的守护,很快,江萌反应过来,这是男孩子用的须后水的味道。
成长缓慢,她只记得十岁那年,胸口长出硬块时的忐忑惊恐,却忘记了他是哪一天开始长胡子的。
忘记面前的人从哪一天开始,具备了男性的宽厚背影与成熟气质。
转变势必会带来什么,比如站在分岔路口时,往左走往右走的选择,那是她不忍心思量下去的部分。
她把围巾慢慢地绕在脖子上,仿佛在冬天陷入一个盛夏。
江萌平静了许多。
她用两根指头捏住他的袖子:“谢琢,我是特别特别需要朋友的,但我也不是什么**朋友都需要。你你,答应我别**放火,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谢琢打量打量她,在她脆弱的情绪里,省去了那些揶揄的话,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她说:“陈迹舟也是。”
谢琢淡淡:“那你去和他说。”
江萌笑了,跟着他的步伐,上了他家的车。
坐在车里,江萌搓搓手心,把围巾往脸上拥了一下:“好暖和。”
谢琢也抬手,又揉了一下那毛茸茸的质感:“羊绒的。”
钥匙在手里,都被捂暖了,江萌又取出来看了看,“你看这个照片,帅不帅?”
谢琢倒是没说帅不帅,扫了一眼,胡言乱语一句:“般配。”
江萌没回应他,她回忆着说:“当时拉你拍,你都不肯,虽然陈迹舟也不情不愿的,但他会陪我做我想做的事,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谢琢的语气不咸不淡:“都说了让你嫁——”
话音未落。
停在路口的车窗户被敲了敲。
江萌赶忙将车窗降下,看到男孩子明朗干净的笑容在缓缓下落的雪中显现,陈迹舟跨在山
地车上,撑着把手,俯首往窗户里看,他叮了两下铃,声线在凛冽的风声里,微微扬起:“你们俩凑一起了,怎么不捎上我?
江萌笑着冲他招招手:“快来快来,还有个座。
前方绿灯亮起。
“蒋叔叔,谢琢提醒前面的司机,“开慢点。
陈迹舟骑车跟上,他潇洒地一笑:“不上了,我就喜欢吹风。
凉风
把额前的发掀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他清晰深邃的眉眼。
天气冷,陈迹舟穿了冲锋衣,在风里骑车,耳朵红,鼻子红,指关节红,嘴巴也红。这样的气候显得他的皮肤更加冷白,嘴角翘起一点弧度,配合亮晶晶的眼睛,就把夜空都照得明亮。让她想起电影里的话:一笑万古春,此境非你莫属。
十七岁的少年初长成,在他这里,生命仿佛没有黑夜与隆冬。
江萌降了一半的窗户,手指攀在窗沿上,没有理睬谢琢的那句“注意安全,她将脸冲着外面,看着他骑车赶上他们的轿车。
在他加速时,她会嚷嚷:“慢点慢点,路很滑的!
在他赶上来时,她又笑嘻嘻地改口:“快点快点,快追上来。
陈迹舟分外地配合她的指点。
天气冷冷的,但江萌看到他袒露的手指骨节和不会融化的笑容,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让她在温暖到想流眼泪的感受里,眨了眨眼眶的水汽。
江萌伸出手,像要抓住他似的。
陈迹舟伸展手臂,在雪光之中,跟她击了个掌,他干燥而温暖的手心擦过她的,一触即分。
见她难为情地又把手收回去,他轻轻地笑了。
陈迹舟在一个转角和他们分别,他腾出一只手挥别,腕上的黑色机械表随着动作晃了两下,在她的视网膜里留一道灰白的光线。
“走了,晚安。
很快,谢琢的手机亮了,他打开,便看到陈迹舟发来的消息:「怎么哭了?」
他说:「照顾好她啊。」
谢琢这才注意到江萌泛泪又带笑的眼,给她递过去一张纸巾。
谢琢并不知道这样够不够。他无法像陈迹舟一样细腻地丈量好女生的所求,或者说,江萌的所求。想了一想,只是选择再潦草地多塞给她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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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前几天,陈迹舟跟谢琢在一起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
谢琢有时会觉得他有很深厚的心事。
但更多时
候他想的是,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心事?成天把千金难买我乐意挂在嘴边的人,考试心态比谁都稳的人,就算垫底也不难受,还会吊儿郎当地说,“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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