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带气旋》
冷战开始得并不意外。
梁知予和舒橪都不是轻易会低头的人,加上各自都认为错不在己身,便更加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中断了一切联系。
素材收集整理完毕后,梁知予的报道完成得很快,在截稿日的倒数第二天,她把终版稿件提交给了编辑。
稿子在编辑手上停留了两天,最终发回给梁知予确认的,是经过微调修改的版本。
“你的个别段落太过尖锐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争议,我帮你修正了过来,下次记得注意。”编辑对梁知予说。
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梁知予从头到尾过了遍文章,果然,原先几处她字斟句酌之后才确定下来的文字,全被编辑手下不留情地替换了。
她据理力争,然而未果。
几天之后,这篇名为《跳江的高中生:青少年为何走上“断桥”》的报道上线网络端,短短一个上午,浏览量就突破了十万。所带动的效应亦明显,杂志网络销售端的后台数据显示,订阅量也迎来了增长的小高峰。
松川市西郊文创园的东北角,坐落着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里外都是简约的工业风装修,唯独门口挂着一块木质小牌,端正刻了此间工作室的名字——未朽。
一楼办公区里,几个同事讨论得正热烈。
“你们看了报道没?一中那个女学生,真是可惜了啊。”
“上班路上就看完了。我觉得吧,责任最大的还是校方,一个住宿生请假回家,老师都不和家里人联系的吗?随随便便都能出校门,管理也太松散了。”
“这只是原因之一。我看,还是和那个学生的原生家庭脱不开关系。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你没看报道里说吗,她在家里连个房间都没有。”
……
只要不在赶项目期间,工作室的氛围一向随意,因此,哪怕当舒橪顶着一张阴郁面孔走进门时,纷纷的议论声也未曾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甚至有人直接询问舒橪的意见:“老大,你看那篇学生自杀的报道没?是你母校的学妹。”
舒橪投去漠然的一瞥:“怎么?”
“我们在争论,女生自杀的最大责任归属方,到底是学校还是家庭。老大,你觉得……”
“我不知道。”舒橪淡淡,同时环顾一圈,“新闻有那么好看?连工作都不做了?”
他冷脸下来,空气也随之下降了好几度。
饶是再迟钝,工作室同事们这会儿也觉察出舒橪的不对劲,赶忙止住了话头,低眼忙事情,直到舒橪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他们才心有余悸地抬起头,面面相觑。
“老大今天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谁知道呢,男人心思你别猜,尤其是男老板。”
“当初明明是他给我们人手订了电子和实体的双刊,还叫我们关注《刻度》公众号,现在又不让讨论了?真奇怪。”
办公室门一关,所有的窃窃私语都被隔绝开来。
舒橪顺搜拉上百叶窗,心中却并不如表情淡定。他扫视一眼手机,果不其然,静得像块砖头。
自从上次的争吵过后,他和梁知予已经整整四天没有联系了。
他办公桌后的矮柜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年多以来的《刻度》,并非装饰所用,每本都有认真阅读的痕迹,尤其是其中的某几页。
但现在,杂志也只能静静地挤在格子里,静听舒橪沉默的声音。
仿佛感应到他的期盼,桌面上的手机骤然间震动起来。
舒橪立刻接通:“喂?”
“哟,今天接电话这么勤快啊?”
听见那头声音,舒橪瞬间冷静了下来,语气平平道:“妈,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舒丽玲笑着调侃:“看来你等的不是我的电话。听听这失望的口气,被哪个女孩子甩了是不是?”
舒橪遭到精准狙击,心情简直不能再差:“您有事说事。我这里正忙。”
“好好好,大忙人,我和你爸恭请你赏脸,回家吃顿晚饭,有时间吗?”
舒橪平时并不与父母同住,加上他工作性质较特殊,时常需要跟随剧组盯拍摄,要想回家吃顿饭,还得提前约定时间。
“行,我周末有空,回来住两天。”他说。
“周末?”舒丽玲惊道,“你以前一到周末就没时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关于那些腾不出空的周末,舒橪自然无法向她解释缘由,只好尽可能含糊道:“……反正我后天回来,您和我爸说一声。”
*
林若恒曾经调侃过舒橪,说他一身富贵少爷脾气。
这话倒没错,毕竟他的母亲舒丽玲是业内知名制片人,父亲高宏朗是松川第一医院的院长,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从童年时代起,他便一直是同龄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舒橪在星期五的晚上回到父母的别墅,迎接他的,果然是一顿热气腾腾的丰盛晚餐,父亲高宏朗笑呵呵对他说:“快去洗手,尝尝我新学的三鲜汤。”
舒丽玲原本站在院子里打电话,挂断之后,推门进来说道:“行了啊老高,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是王姐做的,你就参与了这一道,怎么还抢着吆喝起来。”
王姐是他们的住家阿姨,专负责买菜做饭,在家里待了已有十来年,深得舒丽玲喜欢。
高宏朗仍是笑:“王姐发挥稳定,我呢,是取得重大进步,总要点鼓励的嘛。”
舒橪洗过手,一家人在餐桌边坐下,灯光暖融融地映射下来,气氛很是温馨融洽。
“有点咸了。”舒橪尝过那道汤,点评道,“味道也融合得不够好。爸,你手艺还得再精进。”
高宏朗连连点头,说要再去研究研究菜谱,却听舒丽玲抱不平道:“你那么厉害,这两天干脆叫王姐休息,你来下厨房。”
舒橪耸肩:“没问题。我单身独居这么久,没别的长进,除了做饭的本领。”
听闻此话,舒丽玲不动声色,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高宏朗的脚。后者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道:“舒橪啊,前两天有个朋友和我说起他家的女儿,比你小两岁……”
“不见。”
还不等高宏朗说完,舒橪便态度强硬地怼了回去。
“这有什么,”高宏朗笑了笑,“就当认识一个朋友,有何不可?再说,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早到了该考虑个人问题的年纪,你一直没往我和你妈面前领人回来,我们也着急。”
舒橪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今晚是顿鸿门宴,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哪怕在父母这里也不例外。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他淡淡道,“你们就别插手了。”
舒丽玲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试探性地问:“你这么说,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舒橪不为所动:“您别瞎猜。”
说完便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舒丽玲无言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生了个闷葫芦。
她今天并不是临时起意要试探,而是真切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就在上个月,她从外地出差回来,舒橪开车去机场接她。途中舒丽玲晕车难受,于是翻开手边的储物格,想找瓶风油精来涂,谁知就在格子的最底下,她摸到了一枚发卡。
那是个样式普通的白色发卡,一般用来夹耳边额前的碎发,体积小巧,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舒丽玲瞥了眼旁边专心开车的舒橪。
显然,这不可能是他的用品。
只可能归属于某个搭过他车、坐过副驾的女孩。
她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自己勘破了一个秘密。
当时的舒丽玲,自认为稳重淡定地做到了按兵不动,打算等舒橪自己说。可忍耐到现在,非但进展半点没有,舒橪反倒一口一个“单身”、“独居”,孤家寡人当上瘾似的。
“好,我不瞎猜,”她拿舒橪没办法,气哄哄道,“我就等着你哪天吃瘪,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和你爸!”
说着,又瞪了眼高宏朗,“我就说他这名字起的不好!当初说什么五行缺木,你硬是给然字凑了个木字旁,生僻也就算了,你看他现在这副死不开窍的样子,真变成木头了!”
高宏朗笑得眉眼皱纹舒展,温声劝解道:“行啦,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着急有什么用?缘分嘛,强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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