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却见对面几名督卫扶着一人，踉跄至殿前。他凶狠的盯着那人，忽地垂头看向膝下少女。见她一脸欣慰之色，萧乾便知自己上了当，怒火中烧，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贱人！”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喉间腥痛，慕婉跌趴在地，好不狼狈。但其却不悔，心中也已存了死志。她看向四周明晃晃的利刃，已做好了危急之时赴死准备。

萧渊被人欲扶进殿中，听得此声，猛地止步，立在阶上，回了头，看向对面。

“渊王！”

萧乾上前一步，抬刀隔空指向他。

“我的好弟弟，你不要以为躲到了太子殿，藏在这群走狗的身后就安全了。这皇宫已是我囊中之物。”

“没想到你竟将他也带来了。”眸光扫到对方怀中，萧乾更是欣喜若狂：“好，甚好。新仇旧恨，便在今日了结。”

萧渊被人搀扶着，眸光扫过虚弱的慕婉，而后变得锐利，杀意不掩的看向太子萧乾。

他知道，若真如萧乾所说，皇宫如囊中之物，他早就带兵杀进来了，又何须在此废话。此举无非是在拖延时间，在等他支援之兵的到来。

可惜，他等不到了。

萧渊却是心中清明，消息既是他透漏的，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留后路，只是没料到的是慕婉竟将萧锦丢给他，自己冲了出去，他本可以护她周全，许是方才的逼的太紧，让她失了主。

至于他为何不语，自然也是在等，在等什么，自然是沈慎！

萧乾早已心急，援兵迟迟不来，见萧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更是刺痛了他，冲其怒道：“萧渊，你得意什么！这太子位本就是我的！我为嫡子，是你母妃在王府抢了我母妃的宠爱，入了宫又夺走了我母妃的后位，是你抢了我的太子位！”

慕婉趴伏在地，周身酸痛，默默静听。

太子殿前，两方对持，却无人出声。

“不过，幸好，一切都重回正轨！而如今不仅仅是太子位，这皇位，也是我的了！”

萧乾身躯摇晃，手中大刀挥舞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太早，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摔死萧锦如何登上帝位，要你所做一切都付诸流水！”

慕婉大骇，听得前一句便看向了被萧渊抱在怀中的小殿下。

周围士兵向前逼近，呈倾压之势。

看向距离最近的侍卫手中的长刀，她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奔过去，趁其不备竟夺了过来。

其余士兵持刀对准，欲上前，却被萧乾拦下，看着举着刀颤颤的少女，他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婉双手紧握刀柄，死死盯着眼前之人，浑身的酸痛也抛之脑后，颤抖着身子便冲上去，脑海里闪过海珠和秋菊的脸，为她们报仇的念头也在此时达到了顶峰。恨意支撑着她向前。

但她久处深闺，不识刀剑之法，仅是闭着眼胡乱砍去。

耳边似乎传来了紧张的呼唤。

她顾不得这么多，只是一昧的向前乱砍。手下一顿，竟真的让她砍到了人。她睁开眼睛，只见手中的大刀砍在了一名兵士的肩膀，入肉血流。

一张阴鸷的脸自他身后漏出。

原来方才危险之下，萧乾竟随手拉了一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此刻他才从后面走出，一脚踹去。

慕婉腹中一痛，向着一旁倒去，手中抓不住，大刀也随之落了地，‘哐当’一声。

“找死！本太子成全你！”

萧乾立于她身前，抬起大刀，倏然落下。

慕婉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一道焦急的呼唤：“慕婉！”

在这一瞬，什么也来不及想。

脑海一片空白。

周围死寂无声。

须臾，这阵麻木过去，静静一听，周遭开始喧闹了起来。

‘哐’的一声异响，似乎就在身侧。

不似兵器落地那般清脆，反而沉闷至极。

慕婉睁眼，却见一人倒在了她脚下，面孔森白正瞪着眼睛看着她，口中鲜血喷溅，满脸的不甘心。她也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

方才嚣张跋扈的太子萧乾，此刻无声趴在地上缓缓死去，胸前被一把箭矢穿透，鲜血殷了满地。

慕婉后知后觉抬头，不远处马背之上的督卫郎，依旧保持着手握檀木雕弓的姿态。射穿太子的箭，便是从此射出的。马儿喘啼，而他额角汗落，胸前起伏，也重重地喘息了几下。

周遭人群开始大乱，督卫军与太子近卫交起手来，情势反转，不出片刻就将他们拿下。

她就这么望着马背上的人。

既熟悉又觉遥远。

下一刻，自己被人揽入了怀。

她抬起头，从她角度，只能看到青年冰冷的侧颜以及长长的睫羽。

不知为何，她没有反抗。

也许是失了力气，也许是脑子空白了。

今夜与其死生一场，不知为何她竟对他有了一丝莫名的依赖，尤其是他用那双凤眸看向她的时候，她竟莫名感到安心。恍惚之间，她想起他背上的伤，想问问他还痛不痛，但出口却是：“结结束了吗？”

他垂下眼去看她，安慰道：“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仍迷迷糊糊想着：真的结束了吗？

.

天子殿本是议事之所，旁人不得擅入，而此时阖宫嫔妃齐聚。玄帝坐在首位，面色镇静，众嫔妃则是立在旁侧，观着外面的动静。

这京都，又该如何？改朝换代或者延续如今，便在今夜。

众人对于门外的喊杀声又俱又怕，只盼着抵死的大门，以及殿外持器的护卫，能够护住这一隅。

待到天蒙蒙亮，声响终是止了。

天子殿仍大门紧闭，直到，门外有人重重敲响。

所有人紧张的起身，屏息以待，只有玄帝稳坐高位，示意回望的护卫。护卫得令，冲着门外喊道：“来者何人？”

“吾乃督卫沈慎，求见圣上。”

督卫护卫了皇城，太子逼宫失败了。

大门打开，督卫迈入，沈慎向着玄帝见礼：“微臣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这紧张而又可怖的一夜，总算是结束了。

殿中之人纷纷松了口气，有几人互相抱在一处喜极而泣。玄帝微微闭目，吐息一下，扶椅起身。

待殿内之人出门，纷纷仰头看向东方，晨阳膨出。

天、亮了。

.

慕婉虽晕了过去，因其心中恐惧难安，仅片刻，便苏醒了过来。

周遭甚是明亮。

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之上。素帐锦被，上方悬着暖玉和香囊。

慕婉缓了缓，便坐起，掀开帘幔一瞧，房间清雅却不失华贵，却很是陌生。

“你醒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立于门前的一道白色身影。

俊美无铸的男子仅穿了雪白中衣，肩膀上披着墨色外衣已经垂落下肩头，越加显得他身形单薄的厉害。

他乌发随意的垂在身侧，矜身而入。

“渊王殿下。”

刚想起身下榻，萧渊便三两步迈至床前，拦住了她。

她只好趁势坐在榻上，低头瞧了一眼，身上穿的仍是这一身，并未换衣，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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