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我生下儿子，余痛未消，但好奇甚于痛苦，我总仰着头，想看看那个属于我和孟飞两个人的孩子。

助产士清洗过我的宝贝，让他趴在我敞开的领口前。“产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没有产后大出血才能离开产房。”助产士说罢，忙活其他事去了。

据说肌肤接触可以安抚孩子，也能加快母亲催乳激素的分泌，他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丢”到我身上的。

我和孟飞静默地盯着这个小小婴儿，就像在做什么科学研究的观察。由于位置的关系，我的举动可能更怪异一些，需要斗鸡眼才能看清他。

别家婴儿出生时都是皱巴巴的，可这货胖得离谱，脸上的肉都“垂”到我身上了。

这一刻，我确信蜡笔小新的创作并没有使用什么夸张的手法。

“这一坨东西是……我儿子？”孟飞大概和我一样，有些不真实感。

“看起来是。”我木讷地回答。

孩子还没开眼，眼线又长又翘，眼睛应该不会太小。他的鼻子和嘴巴都没长开，搁在脸上，很难评价是美是丑。

反正，他五官齐全，身体健康，我就心满意足了。

宝宝哼唧一声就没哭了，软软地趴在我身上，睡得相当安稳。

现下确定了孩子的性别，是不是该尽快起个名字？不然他一出去，就要被老人家追着喊“孟锦荣”了。

“趁现在，想个名字？”我确实没什么力气，话音轻了。

然而，孟飞听得见。

“其实，我想过……”他抬眸向我，深情以望，有太多弦外之意藏在里面，我无法解读透彻，“简单点，叫‘子归’，好不好？”

“子规？”我傻了，这人什么脑洞？“你是希望你儿子‘啼血’？”

“不是那个——

“再说了，小朋友的名字都是叠着叫的，你让别人叫他‘龟龟’，你是亲爹吗？”

孟飞被我怼得哑口无言，不再坚持。“那你来起，都听你的。”

我对这个孩子没什么要求，只愿他一生平安快乐。“叫‘子乐’好不好？”

“‘孟子乐’吗？”他沉吟了三秒，没有拒绝，“好。”

还记得孟飞说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姓名，姓太古板，名太普通，街上一抓一大把。

小孙皓也误认为那是“张飞”。

从这个角度考虑，其实“孟子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会不会觉得‘子乐’这个名字很普通？”

“不会。”孟飞轻描淡写地回答，好奇地逗了逗孩子，孩子哼一声动了动，又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定不是他的真心话。

我太了解他，他眸中沉淀的思虑，我甚至能够一眼破译。

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许会对“孟飞”两个字有新的认知。

它再普通，也是父母心之所系，情之所寄。

都是凡夫俗子，不需要太惊艳。

他大概懂得这一点，没有驳斥。

我一整夜没睡觉，体力已经去到极限，见他没有异议，我便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也许是记挂孩子的口粮，我睡得并不安稳。

尽管很累。

半梦半醒之间，我隐约听见几声低笑，已经在尽力不打扰我休息。

“哟，这娃和小飞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孟飞妈妈低呼。

“还没睁眼呢。”孟飞吐槽。

“看轮廓，确实像爸爸。”我妈实事求是地评价。

片刻，一阵婴儿的哭声由弱转强。

“哎呀呀，小讨债的，让妈妈多休息一会儿行不行？”我妈的话，我崽是半点没听进去，越哭越猛。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里了。我爸和孟飞爸爸其实都在，只是没有吭声。

孟飞一见我睁眼，箭步上前就问：“醒了？渴不渴，喝水吗？饿不饿，喝粥吗？”

他双眸已然爬上了网状的血丝，须根生发，面容憔悴，显然至今仍未休息。

那么多人照顾我，他大可不必……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凄惨。

我也是“神仙体质”，一整天颗粒未进，竟不觉得饥饿。我伸手向婴儿床，示意他们把孩子抱过来。“给我吧，我试着喂他。

孟飞扶我坐起，妈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我怀里。

“走吧，都去外面等。”婆婆怕我尴尬，替我清场。

“我留下来帮忙。”孟飞不愿离开我和孩子，借口找得极烂。

“喂奶你帮什么忙？”

“实在不行，我还能帮忙……挤。”他这话说着也心虚，我见他胡说八道，讪讪地把他赶出去。

“你也出去。”我说。

他见我发话，只得灰溜溜地离开，走前还贴心地给我拉了帘子。

怀里的宝贝哭得惨兮兮，无怪野狼见了人类的幼崽，都要叼回窝里养。他凄凉的哭求你好像无法拒绝。

我脱了半身衣衫，把孩子挂在胸前。这种没长牙的生物就像水里的清道夫，吸附力极强。我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涌出，他柔软的小嘴开始砸吧砸吧，大概是吃上了什么。

这种感觉，未免太过奇妙。

这货努力了一会儿就不想努力了，挂在我身上沉沉睡去。我掰开他的小嘴，他似乎惊了一下，睁眼去看这个世界。

我心上一紧！

这双眼睛——

是的，和孟飞如出一辙的黑瞳，犹如落入人间的星辰，乌亮得让人惊叹。

多清澈伶俐的一个孩子！

他的眼睛，他的轮廓，他的气质，无一不像我曾经的“死对头”。他长大了，定又是那样精明鬼灵，灿若骄阳。

可他是我的孩子。

我和孟飞的孩子。

他的存在会一直告诉我，那些遥远到不可回忆的过往，曾经真实存在。

宝贝，感谢那个秋天，感谢那些偶然，让我遇见了最“讨厌”的转园生，我才能拥有如此美好的你。

＊

三天后，我出院回家，一如既往劳师动众。

爸爸开了他的丰田车来接我，排面十足。孟飞不知道我家有车，略显惊讶，不过现在，他应该没有那么多“配不上”的想法了。

孩子是他的“定心丸”，是我们这辈子的牵绊，他还有什么理由推开我？

“爸，要不我学车吧，多个司机也好。”孟飞靠在丰田后座，如坐针毡。

“你有这个时间吗？”老何同志总是笑他天真，一针见血地指出。

“挤挤……总有的……”他想做的事情太多，挣钱，学车，照顾妻儿……

我从未听他喊累。

他这辈子，虽有父母，但也算不得有依靠，什么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活得并不容易。

我不否认我的圣母心，我给了他一个家，还想给他更多。

到家以后，婆婆接力，把我和孩子照顾得妥帖。我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上就在床上躺着，比猪还猪。

傍晚时分，婆婆神色凝重地走过来，与我商议：“宝渝，你看，小飞就休息那么几天，马上要去上班了，夜里频繁起来照顾你和孩子，我怕他吃不消……要不，交换一下，晚上我留下来陪你？”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当了妈以后，我更能体会这种心情，二话不说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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