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臣(No, Minister)》
回程的火车晚点了。
返程预定的一等车厢两个连号座位。
查尔斯疲惫地靠着窗,一言不发。他已经换上了备用的衣物,但来自康沃尔的腥味好像还萦绕在身边。
西里尔在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梳理起今天的事件和明天的待办事项,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查尔斯。
列车向东飞驰,圣迈克尔山的剪影在暮色中退去,窗外的景色从崎岖的海岸线逐渐过渡到连绵的丘陵和昏暗的河谷。落日的余晖渐渐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噬,只剩下远处村庄的零星灯火。
在驶过皇家阿尔伯特大桥,跨越塔马河进入德文郡时,列车速度缓缓降了下来,窗外掠过一块写着“普利茅斯(PLYMOUTH)”的蓝底白字站牌。
这里是德文郡最大的城市,也是大西线上的一个重要枢纽,列车将在这里短暂停留。在康沃尔发生的事,《普利茅斯晚报》或许已经刊发了第一时间的报道。
伴随着一连串轻微的颠簸,列车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停稳。
查尔斯似乎已经睡着了,头靠在车窗上,呼吸平稳。西里尔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穿过摇晃的连接处,来到车厢门口。
站台上灯火通明,几个穿着英国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推着行李车走过。
他掐着表,快步朝站台尽头的报刊亭(W. H. Smith)走去。
“晚上好,请给我一……给我两份《普利茅斯晚报》。”
“一共是二十四便士,先生。”报贩从一叠报纸里抽出两份递给他。
西里尔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最后递出一张一英镑纸币:“抱歉,没有零钱。”
“没事。”报贩接过纸币,打开钱箱,开始一枚一枚地往外数着硬币:“……这是五十便士、十便士……”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西里尔回头一看,列车长已经举起了绿色的信号旗。
“不用找了,先生!剩下的给您当小费了!(Keep the change!)”他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抓起报纸转身就跑。
“感谢你,先生!(Cheers, sir!)”报贩在后面抬手回了个谢意。
皮鞋鞋底敲击着水泥站台,发出急促的“哒哒”声。西里尔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连串车门被大力关上的“砰、砰”声,一声比一声更近。
当他冲到自己的车厢门口,一名列车员已经伸手准备去拉沉重的车门把手。
“请等一下!”西里尔喊道。
列车员看到了气喘吁吁的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把手缩了回去,为他留出了空间:“快点,先生!(Quickly now, sir!)”
“抱歉,先生。”西里尔一把抓住扶手,踏上台阶。
脚下的列车缓缓向前滑动,列车员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站台上的喧嚣隔绝在外。
西里尔靠在车厢壁上,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怀里的报纸被捏得有些发皱,他抽出一份打开……
西里尔回到一等座位区时,发现查尔斯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抱歉,我以为您睡着了,大臣。”他一边将报纸放在小桌上,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试图掩饰刚才的狼狈。
“还好?”查尔斯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Yes, Minister.”西里尔说,看着查尔斯翻开报纸,“地方晚报的报道基调比预想的要温和,他们详细报道了您上午的研讨会。”
《普利茅斯晚报》的头版头条,用粗大的黑体字印着:
节日未开“大幕”先湿:大臣被渔民海带“祝福”(Festival Falters: Minister Gets Seaweed Salute)
下面是一张从舞台侧后方拍摄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查尔斯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而台下渔民们的表情复杂难辨。
查尔斯迅速浏览完内文,发现报道的基调比他预想的要平衡得多,甚至详细记述了他在上午研讨会上的承诺。他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接下来就等明天的晨报了,私人秘书处会尽可能处理好公关事宜的,大臣。”西里尔在一旁说。
“他们会怎么写?”
“《泰晤士报》会客观记录并分析事件的根源,《卫报》可能会上升到社会学层面进行分析,《电讯报》或许会谴责这场抗议。”西里尔小心避开了通俗报纸。
“看来你们的应急预案确实包括了媒体的公关预案。”查尔斯按了按额角,“兰伯特说的……那件事也是你们的预案之一吗?”
“大臣,我想这应该……只是一个程序上的巧合。环境部对二级保护建筑负有监管责任,大型公众活动确实会触发他们的安全评估程序。或许是您的访问提升了此次活动的受关注度,从而导致了环境部……更加严格地履行了他们的职责。”
“那真是……令人惊叹的巧合。”查尔斯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一个部门恰好在海鲜节开始前,对另一部门的地基安全表示‘关切’,然后又恰好在‘意外’发生后,欣然接受了‘安全顾虑’下的提前收场。”
他的眼前闪过兰伯特那张劫后余生的脸,接着是阿利斯泰那份备忘录里冷静的风险评估,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灰绿色眼睛,有什么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西里尔。”查尔斯忽然回过头,“你汇报行程时,有没有向阿利斯泰……提及过防波堤问题?或者他有没有提到过相关的材料?”
西里尔瞬间回想起昨天在阿利斯泰办公室的简短汇报,想起Sir听到这个细节时深邃的目光,想起Sir做下的记录。他知道自己不能撒谎,也不该撒谎。
“Yes, Minister.”西里尔听到自己说,“在昨天的行前简报中,我将此作为地方背景信息的一部分,向代理常任秘书做了口头汇报。”
列车车厢连接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哐当声。
查尔斯沉默了。
他没有追问,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靠回了椅背,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无尽的黑暗。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聚光灯照亮的舞台之外,有一张由程序、规则和看不见的默契织成的巨大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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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中午。
伦敦,白厅。
阿利斯泰在办公室里审阅西里尔临行前整理好的,关于各部门对“联络官机制”的初步反馈。
电话铃声响起,是内线。
“Sir。”一位助理秘书的声音传来,“环境部的副常任秘书,乔治·阿巴思诺特先生(Mr. George Arbuthnot)回电了。”
“接进来。”阿利斯泰拿起听筒,“乔治,下午好。我是阿利斯泰·卡文迪许,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不打扰,我正想找个由头离开办公室呢,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老朋友,听说你去了一个新部门?恭喜。”
“谈不上恭喜,乔治,只是换个地方服务而已。今天致电,是有一件小事,可能需要你这位专家的意见。”阿利斯泰靠向椅背,姿态放松,带着咨询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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