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即力量。
黑色恶魔越来越近。
贺丽亚竭力保持坚强。
她深呼吸,气息缓慢而平稳。就像艾蔻教的那样。
除了眼皮,贺丽亚一动不动;即便眨眼也是慢动作,这样不会引起野兽注意。
戴着手套的手握着小刀,唤作“小朋友”。不是松松拿着,那样刀可能掉落发出声响。也不是紧紧攥着,那样手会因疲惫而颤抖,导致呼吸急促。
恶魔坚硬的腹部紧贴地面,四根背刺直指正午的太阳。它的尾巴----与体长相当,像把危险的黝黑骨刀----在身后摆动。细长的手臂向外探,瘦长的爪子无声地搭在石头上。巨大的身体向前移动着,就像无声的阴影。
恶魔停下来,不动如身后的山。
黑色的嘴唇向后卷起。锋利的牙齿反射着日光。下颌慢慢张开;齿舌探出。齿舌也张开了----恶魔发出低沉、微小的嘶嘶声。长长的黑色脑袋甩向左侧,又甩向右侧。
它在狩猎。如果发现贺丽亚,她就会死。
它看见她了吗?它看见布兰顿和克林了吗?贺丽亚不知道她的队员们藏身何处。她不敢转头,哪怕一寸也不行。要是恶魔发现大个儿布兰顿或者小矮子克林,她也爱莫能助。
如果恶魔发现两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小朋友”。
她已经十多次观察过这些黑色野兽,通常都离得远远的。这是第四次近距离接触,近到数得清野兽嘴里有几颗牙。
第一次,她很幸运----她的队员安然无恙。
第二次,海兰·布沙尔死了。
第三次,阿达姆·波卢斯被抓走了。
恶魔又开始移动,逡巡在遍地横卧的白色奥坎树树干、茂密的猩红色卡米纳灌木丛间,在雨水侵蚀、苔藓斑驳的灰色岩石和随处可见的碎石堆旁走走停停。
她默默希望那野兽能快点移动,但它用两条后腿站立着。它们有时会这样。一个没有云彩遮挡“三姐妹”(译注:指该星球的三个月亮)的夜晚,她从远处观察到这番景象。但这一只,在大白天出动...太反常了。
所以它才给贺丽亚一行来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没想到。她不能说布兰顿和克林粗心大意,但可以肯定两人没能保持应有的谨慎。布兰顿踩到一根树枝,断裂产生的回响传到山腰上。他和克林还在继续走。停下来则是因为贺丽亚命令他们遵循艾蔻的准则:隐藏,倾听,等待。
布兰顿和克林都开始抱怨。克林说他已经跋涉了好几天,不想再等。现在是白天,恶魔很少在白天活动。布兰顿也在嘀咕,他只在克林也在场时这么做。
作为小队长,贺丽亚摆起官架子,威胁他们抗命就要遭到处罚。两人听进去了。正因为如此,他们还有存活的希望。
三人中必须得有一个回去。
恶魔爬行一会,停下,又爬一段。如死亡般安静,如死亡般无法逃避。不是直冲她来的,但在她的方向上。它们白天看起来又是另一个样子。不像格图虫那样闪闪发光,但阳光在它不同部位闪烁着。恶魔在夜间与黑暗融为一体,很难与藏身的岩石、树林和灌木丛区分开来。但白天要容易得多。
三年了,贺丽亚·库珀自十六岁生日开始第一次信使任务,一直兢兢业业地在各山堡间长途跋涉,但都在白天。路途之艰辛令人胆寒----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害怕----但真正叫人恐惧的,却是日落和日出之间的漫长时光。
因为恶魔大多在夜间出没。
黑色野兽再次驻足,瘦长的左臂悬在半空。长脑袋慢慢向她的位置转动。那上面没有眼睛,但...那是在看她吗?
一缕微风拂过,把恶魔的气息带给贺丽亚。她暗自奇怪,这味道就像从雨水浸泡的石头上揭下潮湿的苔藓时,散发出的浓郁气味。她能闻到它----那它能闻到她吗?贺丽亚上次洗澡是两天前,白天在大太阳下跋涉,一身又一身地出汗,还不能换衣服。整个人都是臭的。
如果风向改变,如果恶魔闻到她,她会死吗?
贺丽亚意识到自己攥着刀柄的手太过用力。她强迫自己放松,找回“过于用力”和“过于放松”间的平衡感。那一刻,这把刀真正成了她的“小朋友”。
如果恶魔扑过来,她有足够的意志动刀吗?
在海兰的“那一刻”,他遵循了艾蔻的教诲。恶魔扑向他时,海兰狠狠把“小朋友”插进靠近下巴的脖子右侧。然后向身前猛地划出一道大口子。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贺丽亚也在藏身处。隐藏着、观察着。她看到海兰的鲜血喷溅在恶魔恐怖的黑色脑袋上。海兰用死亡帮助了族人,没有给恶魔扩大邪恶黑色势力的机会。
海兰·布沙尔一直很坚强----阿达姆·波卢斯则不行。
阿达姆把训练抛到脑后。他没用“小朋友”,而是从后背抽出矛头试图抵抗。她不清楚阿达姆有没有击中恶魔。即便击中,矛头也无法阻滞那野兽哪怕一秒。黑色的爪子划破伪装服、衣服和皮肤。阿达姆惨叫着,只一声,恶魔就把他带走了,再无踪影。
是不是马上也要到贺丽亚的“那一刻”?如果恶魔扑过来,她会像海兰一样坚强,还是阿达姆一样软弱?
现在距离只剩十步。
移动、观察、狩猎。
八步。
她的呼吸略微加速,明显变得短促----是恐惧在作祟。
平静即力量。
贺丽亚强迫自己进入平静状态。她熬过了多少控制呼吸的训练----艾蔻对她大喊大叫、拳打脚踢,把信使准则刻进她脑子里----就为让自己给这一刻做好准备。
她的呼吸慢下来,恶魔越爬越近,她的呼吸反而愈加深沉。
六步。
野兽犹豫了,爪子放在地上。头甩向左侧,又甩向右侧。
它听到她的呼吸了吗?是因此追过来的?
艾蔻不是她唯一的老师---还有西奈什。
西奈什·比西奥从没动手打过她,但他的课程同样令人精疲力竭。
死亡临近之时,方见生命之美。
西奈什说过多少遍了?他讲过多少遍故事?在那些年轻时的征战故事里,他和那些想杀他的人面对面站着。距离近到能碰到彼此,甚至能亲嘴。
见生命之美。贺丽亚遵从西奈什的教诲。她拓宽视野,把一切尽收眼底。群山之上是无尽的褐色与灰色石头。朽木黯淡的褐色。卡米纳灌木如鲜血般的片片猩红。黄褐色的苔藓。浅绿和白色相间的带刺植物,好不容易寻得一块立锥之地。蓝天。群山的芬芳。
她感到...平和。死亡只几步之遥,只需一个鼻息、一声咳嗽或是啜泣,她却只觉得悠然。它又朝自己走近一步----“那一刻”到了。
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训练:举起“小朋友”,朝自己用力刺,不是刺向脖子,而是要刺穿,然后拔出刀刃的同时向前推。会很痛---但不会太久。
又一步。大嘴再次张开...
远处的树林沙沙作响。一阵清风吹起伪装服的织网,遮住她的脸。
恶魔的头慢慢转向。野兽静止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快过飞鸟的影子。
风势大了些。贺丽亚闭上眼,聆听这伟大的声音。是吹过树林、灌木丛和草地的风声救了她吗?
她开始按艾蔻教导的数数,呼吸平稳,注意力集中在数字上。数到两千,她才允许自己挪动。戴着手套的手拿好“小朋友”,贺丽亚走出灌木丛。
风吹过山峦,灌木哗哗作响,带刺植物七扭八歪。响尾鸟从一棵树飞出,扑腾着从空中闪过,至远处不见了踪迹。
小鸟的出现仿佛给全世界发出信号,山中动物的声音回来了。格图虫刺耳的啾啾声。云迪迪藏在某一团带刺植物里,发出尖利的“云-迪、云-迪”。离这儿不远还有驼背吉士兽,可能在伺机捕获这只云迪迪,它的叫声是低沉的“唝-唝嘎--”。还有伏地伯,一边嘶哑地“伏-伏-伯”地叫着,一边继续开心挖洞。
生物们总是知道恶魔的动向----它们一旦悄无声息,就是发出最响亮的警报。当它们放声歌唱,基本可以肯定恶魔已经走远。
基本可以肯定。
贺丽亚总算松口气----也许能多活一天了。她抬头,见太阳又向天边移动不少。隐藏了多长时间?两个小时?也许更久。贺丽亚慢慢转头,搜寻山坡、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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