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担忧所谓“浑人”的安危,慕灵犀借探路之名,转眼便消失无踪。
幸而此地距帝都不远,况且回宫后哪还有半分自在?外出机会难得,素来宠她的两人便由她去了。
“对了,叶哥,此物交予你——”临行之际,慕小楼几番思量,终自怀中取出铁匣,将魔宫所得之物郑重交付。
“这是……”
“子母莲。”慕小楼解释道,“先前你不是问我,魔宫之人为何对宫主唯命是从?实则除却寒先生威慑,更有此蛊。万寿宫众笃信魂灵寄于魂牌,故得不死不灭。实则他们不知,是每人身中子母莲蛊——母蛊存于宫主所持魂牌,危急时此蛊会竭力护主,只要不伤及要害,皆能保命。然则若存异心,毁去母蛊,则中子蛊者立毙。纵隔千里,也必死无疑。”
叶染衣遽然色变,起身细察慕小楼周身:“那你呢?你可曾被种此蛊?”
“叶哥莫忧。”青年颊边泛起赧色,“你忘了我师承天冬长老,纵使愚钝,制此蛊虫尚不在话下。”
“那就好…”叶染衣舒眉打趣,“若我的小跟班有什么闪失,灵犀那丫头怕要将我生吞活剥。”
“……”慕小楼顿时语塞。
叶染衣转开话头:“不过若论蛊术,你还是当请教天冬前辈。上回那觅踪蛊,纵我养千百信鸽,也不及小小甲虫耳聪目明。”
慕小楼连忙摆手:“叶哥莫笑。天冬长老的本事,我不过习得皮毛。若论为人处世与剑术的师父,叶哥才是……”话音未落,青年却已被揽住肩膀。
“哪来什么师父…不过见你这小跟班天赋难得,忍不住指点。你我之间,何须虚礼?”
慕小楼垂首莞尔:“都依叶哥所言。”
叶染衣从容接过铁盒,掂量几下后,含笑问道:“我听闻你此行是奉命专程探查魔宫,为何突然要将此物交予我?”
“因为我实在不放心把这东西交给摘星阁。”慕小楼神色一肃,“叶哥,你可曾察觉,京华殿下的性情愈发难以揣摩了……”
叶染衣笑容微敛,平静道:“小楼何出此言?”
“我也说不好。”慕小楼只是斟酌着说道,“上回回宫复命时,我本担心殿下会责怪我未能成功诱擒嗔刃,不料她却命我暗中查探魔宫事宜,还要我务必与魔宫掌事建立联系……这些叶哥你也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她提及灵犀,说她年岁已长,也该出来历练一番。叶哥,我一直想问,此番灵犀为何随你同行?难道这也是殿下的打算……”
话到此处,他发觉语气中带着质问之意,自觉不妥,便戛然而止。
似是察觉到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心中不安,叶染衣放开青年的肩膀,站直身子正色道:“小楼,这正是我想避开小犀,要与你细说之事。”
“——你认为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谁更适合登基为帝?”
慕小楼神色骤变,慌忙环顾四周,见无人窥探,才压低声音说:“叶哥,这等关乎性命的大事,咱们身为下人,岂能随意议论?”
可叶染衣神情不变:“正因这是随时掉脑袋的大事,我才愿你明辨是非。这里没外人,小楼,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慕小楼思虑良久,终于轻声说道:“论及治国的才能,太子殿下或许更为出众…”
叶染衣含笑回应:“如今朝堂之上,除去那些随风倒的新贵,还有不满太子手段的旧皇子派系,以及赵皇后一脉,本就无人看好公主殿下。殿下早已年过十六,若非君上有意加封帝姬之位,近年又放权,让荣华宫有了抗衡东宫的本钱,她本该早早招婿成婚,或被选作和亲公主远嫁西州。”
“——现在的荣华宫,全凭君上一时喜恶。时而恩宠如雨露,时而雷霆万钧,可谓摇摇欲坠。”
慕小楼随之叹息:“…叶哥所言极是。但这浅显道理,满朝文武皆能看清,公主殿下难道就看不透么?”
叶染衣视线移向别处,神情忽而有些恍惚,话锋随之一转:
“小楼,你与小犀入宫时日晚些,或许不知。其实公主幼时,极爱鸽子。”
“鸽子?”
“嗯,她五岁生辰时,父亲曾送她一对雪白信鸽作生辰礼。那对鸽子极为神俊,羽色纯然无瑕,眼眸如红宝石般剔透灵动。公主珍爱异常,竟与它们同食同寝——若用膳时不见那对鸽儿立于桌案,她必不肯动箸分毫。”
“后来如何?我怎从未见过叶哥所言的鸽子?”
“不出一年,那对鸽子被一只猫儿捕食了。”叶染衣语声低缓,“那猫乃大皇子所饲,无人敢问责。公主得知后,却执意亲去寻大皇子讨要说法,终因力弱被推倒在地。大皇子更扬言要纵猫抓花她的脸面。”
“——彼时我等皆不在她身侧,唯有时为三皇子的太子殿下挺身相护,太子殿下臂上那道猫爪留下的伤痕,恐怕至今犹在。”
“景之殿下?”慕小楼忆起东宫那抹冰冷而高傲的身影,只觉难以置信。
“是啊。”叶染衣怅然轻叹,“那日公主虽未受伤,却是真真切切受了惊吓而晕厥。景之殿下甘冒被长兄厌弃之险为她出头,又背着她从御花园一路奔至荣华宫呼救,连鞋履跑脱都浑然未觉。当时他满身尘土,臂上淌着血痕,若非公主昏迷着,倒像是该被救治的人是他才对……”
“——那时他们情谊甚笃。景之殿下在宫中备受冷落,公主殿下虽得君上怜爱,然母后早逝,遭逢欺辱亦无人撑腰。谁能想到,深宫寂寥,唯有他们二人最似血脉相连的兄妹…”
慕小楼不由得摇了摇头,兼之他自己也有亲妹妹,心中更加唏嘘——谁曾想彼时亲密无间的两人,如今会因为权柄而势同水火。纵是皇家贵胄,亦难以免俗。
叶染衣兀自说道:“犹记公主初醒时,景之殿下便责备她:‘你究竟生了几颗胆,敢向大皇兄讨两条畜生的公道?’公主却只攥着他的衣袖说:‘三哥哥,我不是要公道,只是想我的鸽子回来,我真的很喜欢它们……’那时候,包括父亲在内,我们都沉默了。因为谁都知道,即使父亲再给她一对新鸽,她最爱的鸽子也永远回不来了……”
“——你知道那时候,景之殿下是怎么回应她吗?”
慕小楼摇头。
叶染衣轻笑一声:“景之殿下只对她说:‘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我没办法让你的鸽子回来,但有办法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难道是那时候的…”
慕小楼一怔,随即忆起他最初随叶氏父子入宫之际,就听宫里的老太监说,宫禁养猫,源于一场持续了四五年的离奇“猫瘟”。据说因这灾异,宫中近十年都鲜见猫的踪影,以致老鼠横行,不得不招募宫人专职灭鼠。
宫里的御医长期追查源头,却始终未果。一向爱猫的大皇子此后被禁止养猫,为此郁郁寡欢多时。更甚者,宫中传言是大皇子的猫儿将瘟疫传入宫中,君上因此以不思进取为由关了他数月禁闭……
叶染衣轻轻点头,未置一词。
“公主殿下昔日对景之殿下言听计从,诸多事务几乎由他亲自调教。不得不说,景之殿下是一位绝好的老师。至于这招‘兵不血刃’,殿下不仅心领神会,甚至做得比他预期的更佳。”
青年说着,竟摇头笑叹:“可从那日起,父亲便与我说过,倘若要为这天下择一主,比之公主殿下,景之殿下却更适合做个君王。因为那时候,景之殿下想教她的,实则不是兵不血刃,而是借刀杀人。”
慕小楼呼吸一滞。他心底忽感一阵悲凉,是为公主殿下而感到悲凉。习武之人,特别是习剑者,都知道“天赋”二字有多么重要——那是一种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东西。
而荣华公主,确实缺乏与之匹敌的天资与才能。非但如此,她更没有自知之明。
她又拿什么和谢景之争呢?
叶染衣摇头道:“因此我敢断言,当下看来,若殿下想扳倒东宫,无异于痴人说梦。”
慕小楼闻言急急追问道:“既然叶哥明白此理,为何还纵容公主殿下与其争锋相对?难道在她心中,自幼相伴的亲情竟不如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再者而言,自古夺嫡之事成王败寇,大皇子与二皇子尚有前车之鉴,若是败了,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放过她……”
“小楼。”叶染衣敛了笑意,转目正色道,“那么我再问你——是成为帝王才能赢得天下归心,还是拥有令天下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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