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徽之睡去后,言心莹才坐在榻边处理自己手臂的箭伤。
本该煎一些固脱的药给傅徽之服下。可眼下太晚,很难买到。言心莹又去厨下看了看,也没剩什么能用得上的。好在及时止血了,失血不至特别多。晚一些服药也无妨。可等天明后去买,也能顺手买一些补血生肌的药以后用。
怕傅徽之夜间起热,言心莹便又坐回榻边守着。
油灯愈发暗了。倦意漫上来,不知不觉中,言心莹也睡过去了。
直到被一阵叩门声惊醒。
言心莹看了一眼傅徽之便赶紧快步去开门,生怕门外人等得不耐烦再敲门将傅徽之也惊醒。
白潏露一直抱着腿坐在自己屋外监看张安。听见叩门声,还未及起身,便见言心莹在开篱门。
门开时,言心莹不由吃了一惊。
来人低着头,一身深衣。头戴席帽,帽垂丝网面,看不清面貌。
她们不久前刚被黑衣人截杀,言心莹嗅到一丝危险气息,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
谁知当即便被来人先一步按住了手。
言心莹大惊,立时动了另一手,挥拳向前。却半空而止,显然砸进了来人的手掌中。
也就是说转眼间她的两只手都被人制住了,言心莹心凉了。
她习武多年,也曾遇过不少宵小之辈,可能令她吃亏的只有师傅南宫雪而已。
她第一回觉出恐惧。眼前这人的武艺比她只高不低。但此刻说胜负为时尚早,她还有双腿。
身后传来急促的步声,她知道是白潏露欲来相助。言心莹正要动腿时,忽听一声“苏县尉”,明知眼前是劲敌,她还是回头看了。
傅徽之已系上白巾,穿上了寝衣。右手撑着门阑,微弓着身子,目光直直看向言心莹身后之人,说道:“何苦惊吓一个女郎?”
来人这才笑了一声,松了手,摘下席帽,抬起了头。不是苏敬却是谁。
苏敬笑问:“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傅徽之说得极缓:“我看不清你的面目,却识得你的刀。县尉下回若想背人行事,还是换把刀罢。”
苏敬闻言不由看向自己腰间的刀,只一眼便明白了。
他的刀柄有环,环上缠系着一段黄色丝绦。而他又身着深衣,只怕夜色中一眼看来他浑身上下最为醒目的便是这段正随微风轻扬的黄丝绦。
“倒是我疏忽了。”苏敬抬头看向傅徽之,“深夜来此,实有要事。”
傅徽之微微侧身:“县尉便请进屋。”
苏敬对言心莹微一颔首,便绕过她去。走了两步却发觉言心莹仍在后跟着,不由停步转身。“娘子可否让我与云郎君单独叙话。”
苏敬今日夤夜前来,又这身打扮实在不寻常,加上傅徽之伤成这样还要下榻,言心莹不大放心。正待开口,却被傅徽之抢先:“县尉也知这位女郎并非外人,县尉与我说什么,过后我皆会说与她听。又何必相避?”
“你过后如何与她说我顾不得,此刻我只欲与你一人详谈。”
傅徽之微微皱眉,片刻后转身进了屋。
言心莹知道傅徽之这是默许了,也不便再说什么。待苏敬也进屋合上门后,便守在门外。
傅徽之在高案旁绳床上坐了,示意苏敬也坐。
苏敬进屋后四下看了看,问:“你伤了?”
傅徽之侧首一瞥,榻边沾血的绢帛还未及丢去。不过纵是没有那绢帛,只要听声音,看面色,怕是都能知道他已受了伤。“倒是死不了。”
久久不闻下文,傅徽之忍不住抬头。见苏敬已坐在对案正凝视着自己,不禁问:“县尉说有要事,何故缄默?”
“傅徽之。”苏敬缓缓将这个姓字呼出口。
“县尉说什么?”傅徽之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国公第三子,傅修、傅徽之。这才是你的本名罢?”
傅徽之下意识按剑,却忘了剑不在腰间。
傅徽之动作不大,但却没逃过苏敬的眼睛:“若你剑在手,怕是要同门外那娘子一般拔剑了罢?”
傅徽之仍平静地说道:“县尉今日饮酒了?如何不认人了?”
苏敬又笑了,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你也别怪我多个心眼。你这个人太过聪明,又气度非凡,岂是寻常人?每年你会去很多地方,但真正滞留之处仅西之京城、南之临封。岭南那个地方岂有寻常人频频前去?不必多说,定是你家中有人被贬或是流放到了那儿。而你每年到京之日几乎皆近弛禁日。你为何怕城门戒严?你在怕什么呢?”
傅徽之低眸,淡声道:“想不到县尉竟有闲心遣人跟着我?县尉没想过也许我是去岭南查案的?”
“我知道你除却助官府查案,私下也接一些托付。可岭南那么远,你如此聪明,不知来回费时?有什么去一回便会查清了。纵是不慎遗漏了什么,去第二回、第三回总足够了罢?可你每年都去,甚至有时一年去好多回。只能是有人在那儿令你时时牵挂。”
被戳到痛处,傅徽之不禁蹙眉咬牙。
苏敬又道:“其实我见你第一面时便怀疑了。当时我案上其实有两纸画像,一纸是据大火当夜见过你的人口述所画,实是一分不像,可另一纸却是京城快马送至各州县的。那时你虽遮了口鼻,可你的眉眼却与那画像中人像极了。到后来我趁机揭了你的白巾,那时本该盯着你面上的火疮,可我却不自觉看向了你的口鼻,竟也与画像十分相似。那画像的画师或许是见过你。自那以后我便疑了七分。”
知道再不能欺瞒,傅徽之道:“那县尉今夜是来拿我的?”他抬头看向苏敬,“我只是好奇,县尉应早知我的身份,为何偏偏在今日来说破。”
苏敬站定,看着傅徽之说道:“若我今夜是来拿你的,我不会在此处同你说话。而是会带人来先请你移步牢狱再说话。”
“那县尉又为何不带人来拿我?难不成县尉的祖父也曾在我祖父帐下效力?”
“我祖父是否有幸在老赵国公帐下效力我不知。我自生时便未见过他。哦,我也没见过我父。”
傅徽之怔了怔,道:“无意冒犯。”
苏敬摆摆手:“无妨。”又道,“至于我为何不揭发你……或许是因为那日我看见了你后背的伤。你伤成那样,可你救的那孩子却毫发无伤。那孩子与你非亲非故,你却愿意舍了性命去救他。倘此犹不足,共事七年,我还不知你是何样人么?能教养出你这样一个人的家族怎么可能谋反呢?纵是你的家族当真反了,你也是个良善之人。家族之事,又与你何干?”
傅徽之苦笑,这世上竟还有人相信他傅家没有谋反。“县尉这些话若教别人听去,可是要命的。”
“所以我说只单独与你谈。”
傅徽之摇头:“县尉太痴了。你若捉了我,早不知升迁到何处了。”
“你便不痴了?明明是个逃犯,还敢去救人。我更好奇,你方才是真想杀我么?”苏敬说着又坐下了,凝视着傅徽之,“你也别觉得我一个大丈夫,作女子姿态。毕竟你我共事多年,也算半个同僚。方才看你按剑,我甚为伤心。你若真想杀我,痛心何等啊。”
傅徽之正视苏敬:“如你所言,共事一场,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束手就擒。”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
“是我要谢你,这些年你助我良多。”苏敬忽然正色,低沉了声音道,“我也是前几日方知你父兄之事,当时便去寻你,你却未归。本是忧心你哀毁太过,今日见你虽面有病色,但精神尚可,我便也放心了。”
见傅徽之神色黯下去,苏敬起身走到傅徽之身旁拍着他的肩说道:“你的案子太大,我不知如何相助。今后但有所求,可随时来寻我。我力所能及,一定相助。”
傅徽之默然片刻,轻声道:“多谢。”略一思索,又道:“还真有一事要劳烦县尉。”
“但说无妨。”
“孙虎还请县尉多看觑。”
“孙虎与你家的案子有干系是不是?白日里我说要将孙龙孙虎为双生之事添于户籍文书你为何阻拦?”
“有些事还是不要太清楚为好。”
“你不肯说,我倒更确信了。”
傅徽之闻言不由抬头望向苏敬。
苏敬微微俯身:“如今的‘孙虎’有古怪是不是?”
傅徽之复低首:“没有证见,不敢妄断。”
苏敬叹一声,拿开了手:“也罢,此人既与你家的案子有干系,我留心着便是。只是我来可不仅是为了说这些话的,还有件更紧要的事。”苏敬说着朝屋门的方向走了几步,“门外的娘子应当也很想听罢,教她们听听也无妨。”
傅徽之知道苏敬还有话没说,他方才便问了苏敬为何选今日来说破,苏敬一直未曾明言。
苏敬忽又回顾:“不过在那之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容么?”
傅徽之抬眸。
苏敬道:“面上火疮非真罢?共事多年,好几回我都忍不住想将你这白巾揭下。”
傅徽之没再说什么,抬手解了白巾,而后垂眸任看。从榻上起身后仓促,还未及贴那假面,是以白巾揭下,露出的便是他本来的面目。
苏敬对着傅徽之的真容端详许久,下了定论:“那画师必定见过你。”
“……”
言心莹与白潏露皆立在屋外。言心莹背对着屋门,白潏露则面门而立。
二人虽没有做出耳贴门扇的不雅之举,但也都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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