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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持续坠落

小说:

心中

作者:

一梣一

分类:

现代言情

一连好几天,阳子都过得昏昏沉沉。每个早晨睁开眼,外面的天色也是灰蒙蒙——阴雨不断,令人本就不安定的心绪更加躁郁。是阳子最讨厌的天气。

久违的周六,一夜未眠的阳子直到早晨才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时,已近中午。

家主与静子有代表绫小路家受邀去辰会馆赴宴的行程,上午就早早出了门。偌大的宅邸除了一直四处忙碌的管家女佣,又只剩下阳子一个。

由于没有阳光,长长的玄关走廊被阴影笼罩着,显得幽微而昏暗。阳子朝着玄关细声细气地“啊——”了一声。就连迟来的回音也微弱。

意外地,被孤独感所包围的内心在持续下坠中,得到了片刻安宁。从外表看去,阳子的精神尚且勉强稳定。她慢条斯理地仔细吃着厨房特地做的洋风午餐,安静得管家忍不住小心翼翼询问:“还是和往常一样,阳子小姐今天出门散心吗?”

“不。今天哪儿也不去。”

阳子一勺勺地舀咖喱吃,直到浅口瓷盘露出雪白的底。午餐后就一头钻进了西式客厅,打开留声机,翻箱倒柜找出一张西洋唱片来放。放的是一首旋律悦耳的快节奏交响乐。阳子缩在沙发一角,双手环抱着膝盖,盯着窗外青灰色的云层发呆。

无论如何想做点什么。听音乐、弹钢琴、或者画画——心烦意乱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唯有让自己全身心地忙碌起来才得以稍稍排解。

但音乐声持续了没几分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杂音,随后是嘈杂电流一般的“滋滋”声。阳子皱着眉去看时,才发现了唱片一角不明显的细微划痕。坏了。

阳子百无聊赖地坐到了许久未动的贝希斯坦钢琴前,打开琴盖,露出黑白分明的细长琴键。她按下第一个音符,叮、咚——

这次是单人版的《康康舞曲》。有多久没弹了?几个月、或许好几年,残存的记忆还顽固地盘旋在脑中。阳子的手指生疏地找到正确的键,“砰”地一声重重按下去。

一点儿也不悦耳,真难听啊。她想。

尘封多时的文化祭的记忆缓慢浮现。亮闪闪的表演服。两双灵巧的手。台下久久的掌声。还有离开大礼堂后门时留下的只言片语——

“但是台上的阳子很漂亮啊。穿着带亮片的礼服,就像那种少女歌剧团的明星似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

“我认真的。阳子今后也会多多登台吧?”

“我对大家业余性质的自娱自乐没有兴趣呢。但是,今天的节目单上写着阳子的名字,有些在意。只看了这些。”

堇子远渡重洋。由理潦草出嫁。还有……下落不明的,高波真子。

——果然,在房间里听自己的演奏可真难听啊。

阳子发泄般地唾弃自己僵硬的手感,弹不下去了。

这天晚上,再一次被面色凝重的静子叫去房间里谈话时,阳子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稍微……听说了一些事。”

“什么?”

“在海军任职的苅屋子爵,阳子听说过的吧?今天本该露面,但还在医院疗养中。因此,最后他妹妹代为出席了宴会。那家的小女儿薰子,眼下在市椿读二年级。”

“……子爵大人是中毒事件的关系者之一吧。”

“是。子爵很仁善,没有要求将店主送进监狱,只是要求赔付。但是牵涉的人太多,对于以卖米为生的人家,不是一时半会能付清的。但是——”

静子回忆着说到这里,硬生生停住,谨慎地斟酌着用词。

“但是?”

“情况不太妙。米店的老板娘生了重病,据说是肺结核,没几天就走了。”

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阳子脸色转为阴森森的惨白。

“……下葬也是一大笔费用。另外,那家原本有个女佣,事发前几天就失踪了。店主坚持说那丫头把值钱的东西都偷走了,拿不出钱来。”

“然后?”

“店主没有其他法子了,打起了让女儿尽早嫁人换钱的主意。所以,为了让家里能及时拿出钱来,那孩子很匆忙地出嫁了。”

“……”

“据说是叫田边的商人家,愿意出一笔可观的结纳金。就匆忙下聘了。”

“就是被卖掉了的意思。”

阳子声音剧烈颤抖着,立刻遭到了呵斥。

“说什么胡话!天降横祸,这也没办法。”

阳子后知后觉地想起静子与秋月家的婚事,本质上与真子的遭遇没有分别。她紧抿着泛白的唇,惨然不语。

“就是这样。如果传言属实,那孩子恐怕在准备着去田边家了吧。”

“……调查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投毒的人找到了?”

“你说警方的调查?这可不知道。”

“……”

“无论如何,子爵没有闹大,已经是体面的处理结果了。”

阳子只敢在内心唾骂警视厅的无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讽刺。在这趋炎附势成风的时代,华族担任高官要职的警视厅里会有几人认真查案呢?无非是位高权重者获得赔偿便可息事宁人了。背后的真相、米店的清白并不重要。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最后静子又说了些什么——阳子只觉得,身体里那颗持续坠落的心脏,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了。

第二封。

“给真子,

上一次的话,没有得到答复。

完全不知道真子在做什么、想些什么,因此感到稍微不安,自顾自地再次动笔了。

最近还好吗?你在哪里?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如果能快些回信就好了。

请多保重身体。

绫小路阳子”

第三封。

“给真子,

最近还好吗?已经是开学第三周了。

教室里少了快一半人,大家好像习惯了的样子。看着低年级的孩子们带着生气来到学校,心中多少有些羡慕,想起几年前自己入学的时候了。

你还会回学校吧?我有些不安,因此擅自期待着。请多保重身体。

绫小路阳子”

第四封。

“给真子,

还是没有答复。有在某处好好生活吗?

什么时候能得到答复呢?这个地址已经作废了吗?我依然在期待你的答复。

请多保重身体。

绫小路阳子”

一、二、三、四……五。这是一个月以来阳子给真子寄去的信,然而全部没有回应。不安增长到了最高点,几乎要将人彻底吞噬。

第五封信寄出的两天后,阳子逃掉了下午的课,坐人力车来到了日本桥区横山町,真子家的米店。

仍然是熟悉的二层町家,白墙乌木与一文字瓦的色调。但青色布帘早已消失不见,一楼铺面大门紧闭,被贴上了封条。门口的小块平地脏兮兮的,木质邮筒也被塞得爆满。已然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墙壁上留下了被人扔石子砸出来的凹坑和扔泥巴留下的污渍,分外显眼。

阳子在门前站了许久,才有勇气上前,试着敲了一下门。当然,阳子没期待得到回应,回应她的便只有盘旋在屋顶的几声麻雀叫,尖锐短促。

她四处梭巡不知如何是好时,“吱呀”一声,隔壁房屋的门开了。一位披着深色羽织的妇人佝偻着背走出来,一边系围裙一边转动着八卦的小眼珠子,狐疑地看了阳子一眼。

——就算失礼,能问出点什么也是好的。

“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这户人家去哪儿了吗?”

“高波家吗?哎呀,通通都不在啦。”

“诶?!”

“不是那个意思……他家不是出事了吗?小姑娘,你会过来,想必已经听说了吧。”

“稍微知道了一点儿,但也不真切,所以过来看看。”阳子勉强堆出笑意。

“难道是真子的同学?哎呀,真是可惜……”

“是的。因为真子一直没来上课,这才……”

“那孩子已经出嫁啦。虽然匆忙了些,也没怎么好好准备,但总是有了家庭,幸福的事嘛。”

“什……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多个月啦。总之很不容易,毕竟在这样出事的家里,还能找到不错的归宿呢。”

“您知道她嫁到哪儿去了吗?我听说,是叫田边的人家。”

“哎呀,这可不清楚。反正不是这里。附近可没有叫田边的人哪。”

“……那他家其他人呢?店主呢?”

“其他人?哦你说忠兵卫那家伙啊,我很久没见着啦。被警察老爷高抬贵手放出来,肯定回乡下躲债了吧?不错了,至少捡回一条命。她老婆良子就可怜了。本来身体就差,被这么一打击,得了治不好的绝症,差点没人给收尸呢……姑娘你怎么啦?”

“啊、没什么……”

阳子一边寒暄着,身子不由自主倒退两步。虽说从静子那里听说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同样的意思被不同的人以更为粗鄙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还是造成了冲击,更钝也更沉。

——结果,最关键的,下落依然不明。

阳子在这种时刻分外倔强,堪称顽固。除非亲眼看见,她选择不去相信“真子出嫁了”这样明明听上去就很遥远和陌生的话语。

她不甘心。

那之后的数日,阳子仍旧照常上下课,只是放学后不再与人在外面逗留,也不再去下町之类的地方游荡,堪称乖巧地早早回家,回家后就安静地待在房间里,除非吃饭与谈话,绝不外出。

只有静子知道,房间里的阳子脚步飘浮、双目失焦,大脑神游天外,披着睡衣坐在床沿发愣时,就像一只病恹恹的猫。尽管吃的东西不见少,她却在以令人惊异的速度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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