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雪朝着马车指了指：“送我兰家表妹回家。”
陶谦的目光停留在马车上，没有接话。
万山雪走近两步低声道：“舍下的丑闻想必伯伯已经知道了，连日来表妹不吃不喝几乎脱了人形，我奉家母之命去看望表妹，带她出来散散心，这会子晚了送她回去。”
陶谦颔首不语，又朝着马车走近两步。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了，秉公办事。雁歌妹妹，这位是陶伯伯，相府长史官，奉命追查逃犯。都是自家人，见面不妨事的。你下来与大人说句话，也好让人家交差。”
说着就要上前掀帘子。
这时红璎在里面气哼哼说道：“表姐你糊涂，这么多官兵，随意见外男成何体统。再说我眼睛哭得这副模样，又怎能见长辈？陶大人，请见谅吧。”
陶谦带了一丝笑意说道：“你这孩子，自家人客气什么。你姊妹快回去吧，改日我到府上向兰大人赔罪。”
万山雪又寒暄两句，这才携橘霜上了车。
车夫见是官家亲戚，不敢怠慢，将车子驾得四平八稳的，生怕颠了尊贵的客人，倒也合着万山雪的心意，免得叫陶谦看出不对来。
待出了主街之后，万山雪催促车夫道：“往武安巷江家绕去，要快，最快速度。”
哪知那车夫说道：“这可不行，快到宵禁时间了，这样子狂奔，便不是坏人，官爷赏我几鞭子，也够受的。”
万山雪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那车夫喜笑颜开接过去：“夫人给的不少，我便尽快些吧。”
虽这般说，实则速度比刚才快不了多少，红璎是个急性子，见再三催促无效，伸手过去用匕首抵住了车夫的脖颈：“你也知道给的不少，就拿着钱赶紧走。”
万山雪不料会有此变，待要阻拦已来不及了，车夫胆子小，连滚带爬下了马。她忧心若是那车夫回去禀告，陶谦带着人马追来也只在片刻之间，只怕就要露馅儿。
红璎跳上车去策马疾行，嘚嘚的马蹄声在夜里听来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几人默默无言，却都听得到对方的恐惧在疯狂叫嚣。
好容易转进了武安巷，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叫嚷声，红璎愈发不敢耽搁，将马儿催得没命狂奔。
偏这巷子是两头通的，从那头又来了一队人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红璎回头咬牙说道：“抓紧了，我要冲过去。”
万山雪见对面那伙人的后面仍有人不断往这边来。忙制止道：“不可，硬闯非但不能成功，若有死伤则又添一重罪名。快停下来，见招拆招。”
虽是如此说，她心里半分把握也没有，暗暗将那匕首掏出来捏得紧紧的。
前后都是十几个带刀卫士拦在道中，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如同可怖的鬼火。
后面的人慢慢走了上来，为首的却是方才站在陶谦身后的男子，一双三角眼，正阴鸷地扫视着她们。
“所有人，下车接受查验！”
红璎赔着笑下车：“官爷，我们夫人是方才跟陶大人……”
“管你什么夫人，下车！”三角眼呼喝一声，大步走到车前，伸手就要扯帘子。
万山雪按住橘霜与花露，掀帘下了车，她站得笔直，面容沉静：“这位官爷，不知出了何事，方才已经查验过，这会子为何要拦着我们？”
三角眼冷笑一声：“方才查验过？夫人记性恐怕不大好吧。还有，兰家在城西，夫人怎么跑到东城来了？”
万山雪稳住心神，不慌不忙说道：“倒不是迷了路，走到一半，忽地想起来江姑娘写信说，有两样赠我的东西落在了黎府，我乃深宅妇人，难得出来一趟，想着一并办妥省事儿。因宵禁时间快到了，不敢耽误。信件在此，大人若是不信，打开来看便是。”
她知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对方根本不会信，一面说着话，一面隔着帘子将江心澜给的那块玉佩塞在橘霜手里。
身后就是黎将军府上，此去江家不远，便是到不了，也要拼一把，将声势闹得越大越好，水落了不信石头还有处藏身。
三角眼呵呵一笑道：“夫人这话，留着去跟陶大人慢慢解释吧，给我搜！”
万山雪挡在前面一动不动：“官爷如此尽心公务，实在令人敬佩，只是不知，大人可有搜查文书？深夜拦路盘查女眷，若无文书，只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明日传出去，知道的说是您尽忠职守，不知道的，说您假公济私，亵渎朝廷命官女眷，倒是不大好呢！”
她拿准了陶谦捏造谎言出来搜查，必然没有正规文书。
三角眼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一步一步逼近万山雪，两人在夜色中对峙。
就在僵持不下时，只听身后有门吱呀一声开了，回望过去，有黎家家丁模样的人出来喊道：“敢问是崔夫人么？大太太得了夫人口信，从晚膳时分直等到这会子，夫人快进来吧。”
红璎趁机将车子往前赶两步，正对着黎家门口。三角眼一面呵斥，一面大步跨到了车门边，就去掀帘子。
“慢着！”
坐在轮椅上的黎玄出现在门口，声音虽不高，却极有分量。他目光扫过之处，如闪电一般，不怒自威。
三角眼看清楚是黎玄，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黎老将军，在下乃陶府管家，奉陶大人之命捉拿逃犯，扰了老将军休息，死罪死罪。”
黎玄冷冷一笑：“病朽之体，久离朝堂，我竟不知这京畿巡防值守，已经轮到陶大人的家丁指手画脚了。”
三角眼连声道歉：“老将军息怒……”
“既然是公务，就公事公办，我在这儿等着，你派手下去拿搜查文书。人，我拿项上这颗脑袋给你担保着。”
话音才落，就有下人搬了凳子出来给三角眼和万山雪等人。
三角眼连连告罪：“老将军说笑了，既有老将军作保，小的还有何不放心的？小的的确不知车里都是女眷，若不然，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扰了老将军休息，万死万死。”
说着呼呼啦啦收了兵，又不死心地往车上使劲盯了一眼，这才离开。
马车驶入将军府的侧门，轮轴碾过青石甬道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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