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珑从来没想过“如何去得到”这个问题,就她这几年最熟悉的考公考编事业而言,她也只是想到努力刷题和查缺补漏。但读书考试这码事在有些人看来轻松,在严珑看来却不容易。上了高中后她就觉得课程明显艰深,靠着重点高中的师资力量和考学氛围才吊车尾得个二本学历。现在以自学为主,吃穿不愁,温水里泡着暖熏熏的,她想起一类题型就精做哪一类,结果是什么题型好像都做了,但几乎什么都不精通。
姑姑的问题让她延伸到如何得到一个人。什么叫得到呢?如果睡一觉就算得到了,她严珑喝两罐啤酒去找人家试试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口红涂浓点,眉毛描重些,严珑的所谓色目人血统让她模样还不错。如果是得到一颗心,王砚砚说她是个负责任的人,也就是说她认真考虑过交往的事儿——这意味着,王砚砚其人对她严珑是有所思、有所谓的,也就是多少是付出了真心的。
所以,难得深入水底去思索事情全貌的严珑搞明白了,她和姑姑都认为的“得到”,就是心得到,人也得到,而是天天过日子在一起的那种“得到”,也是可能吵着闹着动不动要分手的“得到”,最终也是还不得不回到同一个被窝的“得到”。
在回去的路上,严华说今晚你不要去看书复习了,也不必回脚楼房间里睡,到姑姑那里喝一杯,咱们俩不用聊天,就纯喝酒。
严珑看着严华那酷似倪萍的气质,感动得难以言状,她小时候没少和严华睡,这几年灰头土脸,就不好意思晚上去打扰姑姑,更怕给了亲密的人与她独处的空间,问及现在将来她却说不出所以然。但严华说不用聊天,让她吃了颗安心丸。
一杯龙舌兰下肚,严珑被这酒震撼到半天说不出话,“好难喝啊,哪儿香了?”
严华笑容可掬,再给侄女换一杯朗姆酒,严珑已经头晕,说闻到了海的味道。
“你小时候老要吃那什么海的味道,现在让你喝的就是加勒比海的味道。”严华再给侄女换上茶水,让严珑缓了缓,顺便不经意地聊了起来,“什么人是想得却得不到呢?我觉得是家世不匹配。比如说吴松民,他家以前干什么的?开皮匠铺的。我家干什么的?那可是在上海滩开香皂厂火柴厂的。”她又说到现在,吴松民成天穿着花衬衫,做的买卖老早就过时。他以前搞什么土方生意,那是生意么?那是人情和肌肉。现在房地产不行啦,政府的土地也整理得差不多咯,他早就没活儿干了。
严珑半懂半不懂地点头,“哦。”面前又推上半杯啤酒,严华说这个味道淡,还是新鲜直送的,你尝尝没事,没有海的味道了。
脑子里已经稀里糊涂的严珑就举杯喝下,发现果然冰凉清爽,又听严华讲起来,“诶。严珑你说除了门不当户不对,还有什么是可能得不到的人?有妇之夫?有夫之妇?”
严珑摇头,“不是,她没结婚。”
严华不应,转而又说起自己年轻时也稀里糊涂喜欢上一个人,对方是自己的同学,两人学习成绩不相上下。高考前自己得了阑尾炎,好巧不巧在那时候开刀就错过了。结果同学去广东读大学,自己也没去复读。
“为……什么不去复读?”严珑问。
“傻呗,有个进工厂的机会,就想早点赚钱早独立,就去厂里了。结果没几年厂子就倒闭,从那以后十几年,我好像就真得了进厂的病。”严华说太年轻,太短视,又太心急,结果一步没走稳,步步走得又急又不稳,没等侄女回神,她又问,“没结婚的话,为什么说得不到呢?”
问出这个问题,严华觉得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并非因为酒精的关系。她慢慢呼进一口气,手紧张地捏紧酒杯,脸上还挂着倪萍式的和蔼笑容。
“嗯……”严珑的脖子重得快撑不起头,她趴在吧台已经想睡,睡前还是没辜负严华的三杯酒轰炸,“因为她……也没把握。”
将严珑扶到自己床上,严华独自回到咖啡馆内琢磨,“没把握”。如果是金蔚,她都自立门户了,和严珑谈恋爱也不怕前老板的威胁,这叫什么没把握。那必然就是韩湘灵!
严华双目如电射向窗外,一道明亮的闪电在天际出现,雷声随即轰隆而来。她自己都差点被这天人感应的瞬间给吓到,随即脑子越转越快:韩湘灵是贺玺那个毒妇生的,这孩子打扮铁蹄,必然从小就让贺玺警觉其取向,从而严重且反复地警告女儿不要弯,而要直来直往,要顶天立地,要结婚生育,要干出一番事业。
这就结了:韩湘灵对严珑有好感,但是怕贺玺反对,所以说没把握。指望严珑去主动更不可能,所以可不就是“得不到”?
严华喝下严珑剩的啤酒,擦完嘴角的啤酒沫就关灯回去洗漱,又喊侄女迷迷糊糊补了半杯水再哄她睡下。看着严珑红扑扑的脸蛋,她暗自摇头,“眼光咁差劲。”
不过严珑的确也没得选,除了金蔚就是韩湘灵。金蔚清秀好看,但是没有读书人的气质,还是和李勤芳一样的大嘴巴。韩湘灵虽然中性,五官又随了贺玺那么不中看,胜在读书不错工作体面。按照缺什么补什么的合理推测,读书吃力的严珑应该喜欢读书优秀的韩湘灵。
论证到夜里三点才睡下的严华脑子里还盘旋着:贺玺的女儿配不上我家严珑。贺玺的脚和她妈的一样大,纹理烫像大妈,还是个近视眼,成天和精神病打交道……
睡到第二天醒来已经快九点,严珑已经离开。严华起床拉开窗帘,看到穿上围裙的严珑正将店里的绿植一盆盆往外搬,随后剪叶浇水干得认真。而店里已经坐了一位客人,可不就是韩湘灵?
黐线啊,一大早班都不上来勾搭严珑,还带着大饼油条加豆浆来咖啡店吃,格调都被这赤佬搞没了。再看她洗衫板一样的身材还穿收脚裤,显得脚更大了。
韩湘灵的视线随着严珑挪动,嘴角开心地翘起,一双眸子又大又精神,温润如玉的模样让严华重重拉上窗帘——“没把握还天天来勾搭我们严珑,真不负责。”严华暗骂。
“快来吃啦,别凉了。”韩湘灵喊严珑。
“就好。”严珑将最后一盆南天竹挪到户外卡座旁,努力呼吸几口伴着大溪而来的新鲜空气,终于彻底从宿醉中清醒。前方走来一人,手里抓着开封菜的袋子步伐不太流畅——身着一身淡紫色运动休闲装的王砚砚也看到了严珑,她举起手里的袋子,“吃了没?”
“还没。”严珑脸色不太自然,很快恢复如常,“湘灵带来了早点,我们准备一起吃呢。”
又是这种茶香四溢的团建式“我们”,王砚砚“哦”了声,站在原地思考这次要往哪里跑?她躲了严珑几天,心里实在躲不过去,又被金蔚给缠得烦了,早上心一横:我做她嗲地总还可以的。
嗲地疼孩子,一大早买来开封菜的早餐,想缓和缓和关系。毕竟谈不成恋爱,还能继续做闺蜜——可能比普通闺蜜更闺中甜蜜,能亲眼睛的那种。
“是砚砚吗?”严华已经下楼,热情招呼兼职员工王砚砚进咖啡馆一起坐坐,“你忙什么呢好几天不见你影子。”
王砚砚得了台阶,顺利挤入咖啡馆,四个人围着户外一张桌子一起吃饭。严华眼疾手快,见侄女要吃大饼油条,忙说你火气大,这个少吃点,快喝皮蛋瘦肉粥。她自己抢过侄女的早点往嘴里送,一边嚼得香喷喷,一边暗暗打量韩湘灵。
奇怪的是三个年轻人都没说话,韩湘灵悄然盯着严珑,将豆浆推到她手边,“这还是当年咱们上学时经常喝的那家的。”而严珑的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接过豆浆低头看着面前的早餐却没动,似乎胃口不佳。王砚砚的手则抓着荷包蛋往嘴里送,眼睛也扫过严珑和韩湘灵,浑然不觉那颗柔弱的流心蛋已经被她捏得黄绕指尖。
严华顿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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