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钱嬷嬷已然像着了魔一般,趴在地上深一口浅一口地大喘气,没几息,她就热极,撩开胳膊狠拽外衣,直把那身金贵的轻云罗扯烂成了破布。
她交襦领口处渗出胭脂般的浅粉色,先前包裹香料的衣料沾了热汗,竟让残存的香粉全都晕化了开来,她又一直趴着,吸了不知多少迷香进去。
殷婉很快意识到,立刻吩咐站得最近的丫鬟,“拿水来!”
丫鬟当下取了水盆,伸手将水扑到钱嬷嬷面上。
可那香料因为太过劣质,方才遇汗即溶化作春药,效力比熏香还要大得多,处理起来颇为棘手,光这般根本解不了药性。
钱嬷嬷手脚飞快,几下扑捯,一时间,已把自己浑身拽得只剩中衣了。
文氏看不下眼去,掩面道了两声“家门不幸”,立刻叫了底下的几个力壮婆子押着两大盆彻寒井水照着钱嬷嬷兜头泼下去。
钱嬷嬷被淋了一身,冰水顺着乱发淌得满面狼藉,但好歹是恢复了神志。她哆嗦着,嘴也抖个不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昂。
众人此刻明晰原委,皆是心惊于钱嬷嬷的胆大。
当下就有几个往日受过她‘教训’的小丫鬟站出来,说她借着管理之名,私底下向没根基的小丫鬟们收例子钱,中饱私囊。就连主子赏赐下的好东西,背地里也要被她搜刮。
“真是个刁奴!”文氏紧攥八仙椅的月牙把手,牙关咯噔作响。
钱嬷嬷此举,无异于当堂掌掴她这个执掌中馈的当家女主子!可这人毕竟是她昔年寻来的奶嬷嬷……
“把她押下去,待我来日惩处……”
“不必再等。”正堂外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
文氏错愕看去,发现太夫人竟站在门口。老者眼神矍铄,直刺向地上不住抖动的钱嬷嬷,“这奴才倚老卖老祸乱后宅,此事已经有定论。”
“可,阿娘……”
文氏还要再说,太夫人却摆手,“钊哥儿,你觉得呢?”
“此事绝不能姑息。”
霍钊周身沉肃至极,
“传我的命令,胤都留不得她,念着钱嬷嬷往日功劳,便将其送至原州的赐田处养着罢。”
原州和这儿远隔百里,农田遍布,钱嬷嬷的子女不成器,根本供不起她,养老送终都要靠侯府,霍钊此举,就是把人彻彻底底地逐出京了。
钱嬷嬷当即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而小桃儿尽管是受人教唆,但也落不着好,霍钊让她和聆春一样到京畿的田庄看门,即刻出府。
尔后,太夫人开口道:“这帮下人愚钝,正好该借此机会好好整顿下内宅。”
她拐杖敲了敲地面。
文氏在这敲击声中,想起这两日失了的体面,面色微窘。自己还是太急功近利了,本想着惩治掉殷婉,最后反倒弄得一团乱。
霍钊伸手拿过放在桌面的几沓簿册,草草翻过。
“儿子先前没有留意,今次看来,后宅大小事务繁多,只阿娘一人管理还是不成的。”
这是什么意思?
文氏还在发愣,霍钊视线已偏移到殷婉身上。她轻轻揉着膝盖,好像根本没注意他说话。
霍钊沉下眉眼。
“殷氏嫁来两月有余,后宅庶务,阿娘该提点着她些。”
文氏愣了好半晌。
反应过来,她瘪着嘴叹气,“我省得了。”
老夫人竟要放权了?
满堂风气大变。
经由此一遭,老夫人蔫着眉眼,栖冬和栖夏二人则喜上眉梢。
霍钊说这话,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殷婉的女主子身份。
周围的几个丫鬟眉来眼去,都是高兴的模样。
只殷婉,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
霍钊起身要走,她才出言去拦,“侯爷请留步。”
殷婉迎着他略带探究的视线,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
“昨日之事您已有决断,然两份香灰差异甚大,还请您和老夫人再仔细看看。”
文氏原本还在顺着呼吸,猛不丁又被这话一呛,险些背过气去。
她都懒得理会了,这殷氏是怎么……又发起倔来了?
她摆摆手,殷婉却紧接着开口,“此事和钱嬷嬷的事混杂在一处,辨清楚,也好还妾身一个清白。”
她神情认真,霍钊默了几息,道:“你说。”
殷婉招来栖夏和栖冬,将土坑边缘残留的香灰和香炉边的炉灰分别放在两处。
“左边的燃尽的香灰呈焦褐色,质地均匀细密;而右边的香灰粘结在一起且杂质颇多。还请老夫人和侯爷重新细看。”
文氏哪儿还有心情去看,远瞄片刻,胡乱嗯了一声。
霍钊却站在原地,他晓得她是在抗议,钱嬷嬷的诬告本就是捕风捉影,换做任何人来看,这两份香灰都殊异迥别。可昨日,没一人信她。
他将目光转到了殷婉的身上。
她眼角微微泛红,甚至连声音都有些踟蹰。
……可她还是说了。
“没错。”他道。
胸口像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霍钊跟文氏告辞,同殷婉一起离开中堂。
雕花门板即刻关闭,厚重地拂过地面绒毯。
他甚至能听到她走动时鞋底的摩擦声。
“你回去歇着吧。”他道,转身却发现她竟远远落在他身后。
殷婉摇摇头,“不早了,祖母方才唤妾身去鹤寿堂,快到冬至,府里该办祭礼了。”
她娉娉还了一礼。
霍钊再不知该说什么,看着殷婉彻底离开。
他只能抬脚回了书房。
阿东就在门内候着,见霍钊进门,忙递去茶水,开口禀告道:
“侯爷,奴才们查抄钱嬷嬷的住所,果真发现了不少金银财物,都按您要求归给了下人,没主儿的也充入了库房。
只不过她居然还私藏了个暗房,在里边发现了一箱字画,奴才们认不得好坏,只得向您请示一二。”
“拿来看看。”
东西送至手边,霍钊寥寥翻了几张,发现字体笔锋雅致,倒极入得他眼。
只可惜都是些作废的文稿。
他探手,最后从箱笼抽出一卷。
幅轴延展开来,楹联映入眼帘,竟是完整的对联,尤其和落款处的一点红泥小印相得益彰,颇有趣致。
阿东道:“倒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先暂放着吧。”霍钊伸手揉揉眉心。
阿东整理完,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又说,
“侯爷,小桃儿已送出府去了,可钱嬷嬷还不肯走,闹腾着要见您。”
霍钊面色阴沉,“不见。”
阿东觑着他的神色,连忙辩解,“我也是这么回她的,只那钱嬷嬷,说看在她尽心多年的份儿上,非要让奴才带句话给您……”
见霍钊没有阻止,他继续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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