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寺庙的这几日,梦魇没日没夜地缠着苏满砚,让她不胜其扰,不堪其忧。
上回梦中的红罗婚帐已然模糊,原先还有面目不清的新婚夫妇萦绕在她脑海,如今回忆起来,只剩无边无尽的红,红到滴血。
这次,她在梦境中身临其境,回到了那夜春宵,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哪怕权倾朝野的太子拼命阻拦,终究敌不过皇帝的执拗。那名少女最终还是穿上了红色婚服,头顶红盖头,端坐在床榻上。
苏满砚能看见少女绞着葱白色的手指头,指缝间沁出的汗,不难看出她此刻的紧张与慌乱。
等到走廊上响起新郎官的脚步声,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苏满砚和新娘一同屏住了呼吸。
——是萧凛。
这回她看清了新郎官的脸,清晰无比。
萧凛本就生得风神俊朗,此刻梳着玉冠,身着一袭红色婚服,再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苏满砚这才懂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说的大抵就是这般光景。
可这份懂得,并未让苏满砚真正欢喜。若知晓这个道理的代价,是看见萧凛成为别人的新郎官,她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明白。
她看着萧凛望向榻上女子的眼神,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又慌乱地整理着本就整洁无比的衣裳,再轻手轻脚走上前,唯恐惊动了眼前人——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让苏满砚的心脏泛起一阵酸涩。
后来,两人距离近在咫尺,萧凛伸手掀开红盖头,红色的衣角相互缠绕,怎么看都是一对佳偶天成。
苏满砚别开脸,不愿再看。
萧凛起唇,轻声承诺:“公主请放心,我一定待你好。”
这句话明明说得很轻,却像附在苏满砚耳边响起。动听的话语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在耳旁呢喃,温热的气息里又裹着几分阴冷潮湿,让她浑身泛起一阵酥麻。
这番情话从不是对她说的,可她还是心动了那么一瞬……
是欢喜,还是苦楚?她自己也说不清,唯有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无声胜有声。
再往后的事,她便记不清了,意识又陷入一片混沌。
悠悠转醒时,昏黄的烛光洒在房梁上,像是屋内聚拢了大片火烧云,压得极低,让苏满砚透不过气。那光不仅压得低,还丝丝缕缕蔓延到各处,倒不像云,反倒像雾了。
烛光燎得她眼睛发酸,指尖轻轻一抹,满是濡湿。
——啊,原来她哭了。
目光扫过四周,再看看身上干燥的衣物与被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禅房了。
骤然回到温暖熟悉的地方,安全感重新回笼,苏满砚放松身躯,四肢摊开,呆呆地盯着房梁上的莲花雕花,思绪渐渐飘忽。
自己能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她猜是萧凛将她送回来的。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新郎官竟然是萧凛。可萧凛明明还没成亲啊?难道他是在忙着……
思绪又飘回更久以前——潮冷的井底,那具令人头皮发麻的尸骨,还有叮当掉落的玉佩……
玉佩!
那枚和萧凛身上带的一模一样的玉佩!
苏满砚急忙去摸衣裳口袋,指尖触到的却是新换上的白色里衣。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早已从里到外被人换过了。
她掀开衣领,发现里面还裹着白色布条。
是萧凛帮她换的衣服吗?
苏满砚呆坐在床上,成千上万的想法与猜测涌进心头。若是萧凛为她换的衣服,那他岂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
她用力捏紧被角,被褥上拧起一片褶皱,扭曲不平,一如她眉间紧锁的沟壑。
这件事带来的烦忧太过沉重,竟让她暂时将玉佩下落不明的事抛到了脑后,不再思量。
直到萧凛推门进来。
他显然没料到苏满砚此刻已经醒了,手中端着一个木托,上面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与床上的苏满砚对上目光时,萧凛连关门的动作都顿住了。
大概停顿了几秒钟,他大步走到床前,将木托“咚”地一声放在桌上,随即坐在床沿,双手轻轻搭上苏满砚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轻,像一只蝴蝶轻轻吻过她的肩颈。
苏满砚原以为自己只昏迷了几个时辰,可看萧凛的模样,或许她昏迷的时间比想象中更长:青色的胡渣冒出,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嘴唇也起了皮。他就这般看着她,眼珠一刻不眨,抓着她肩膀的手劲渐渐变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溜走。
她似乎能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读懂太多复杂的情绪。
苏满砚刚想开口询问,心中却有些害怕此刻的萧凛。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抱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毫无预兆。在苏满砚看来,这或许是两个亲近之人经历生离死别后的庆幸;但只有萧凛知道,这拥抱里还藏着久别重逢的激动——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拥抱,他等了整整一世。
“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苏满砚察觉到萧凛的情绪不对劲,抬手轻拍他宽阔的脊背,耐心安抚道。
“以后,不许离开我半步。”萧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流露,却终究说不出狠话。思索半天,才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语气,说出这句要求。末了,他又轻轻叹息:“终于找到你了。”
苏满砚此刻满心都是对萧凛的安抚,只当他口中的“找到”,是指这次她遇难后的失而复得,并未细想,只是顺着他的话,说着温软的安抚语。
等到两人松开拥抱,四目相对时,才发觉彼此的脸离得那么近。苏满砚稍稍转头,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彼此的气息在这一刻交融,伴着跳动的烛火,萦绕在两人的眉眼间、鼻尖上、唇畔旁、颈窝处……
苏满砚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萧凛见她后退,又主动贴了上来,故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苏满砚:?
萧凛却理直气壮:我的娘子,为何要与我生疏客套?
苏满砚自然猜不透萧凛此刻的心思,只当他是劫后余生的情绪作祟。只是,再次对上他的眼睛,脸上的燥热渐渐退去,方才的暧昧气息也消散后,她的意识才猛然回笼——终于想起了“女儿身败露”这件事。
于是,苏满砚看向萧凛的眼神多了几分犹豫。她狠了狠心,还是推开了萧凛环在她身侧的手臂,与他保持开距离,别过脸,扯着被子一角,吞吞吐吐地问:“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萧凛听到这话,耳朵瞬间发热,连带着耳尖都染上了红意:“是……抱歉,方才情况紧急,你的衣服都湿了。”
“那你都看到了?”
“你都发现了?”
两句话同时落下,苏满砚只觉得像有一把刀横在了脖子上,自己像个等待凌迟的囚犯,紧绷着身体。
她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咬着唇,脸色变得煞白。可预想中的“审判”迟迟没有到来。
空气中的气息并未变得像她想象中那般“剑拔弩张”,她疑惑地睁开眼,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却见萧凛从脖子到脸颊,都红得透彻。
原来,他这是在不好意思?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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