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猩红的血液顺着匕首的刀刃往下滚,砸在地面,发出微不可闻却又震耳欲聋的声响。
李相宁就被这一声砸得头晕目眩。
他双眼也红得像是要滴出血,瞪直的眼珠仿佛要从极力睁大的眼眶里掉出来。
嘀嗒、嘀嗒。
几息过后,这声响变得紧密起来,好似屋外的风雪,起先只是一两片雪花,渐渐愈演愈烈,蔓延成灾。
匕首抽出来的瞬间,一大股血从胸口喷出,溅在乌木棺材之上。
李相宁伸出手想擦,整个人就这么向前一倾,重重倒在血泊里。
他甚至没能转过头再看宴飞英最后一眼。
灵堂里寂然无声。众人不敢多看李相宁死去的惨状,又不敢看宴飞英此时的神情,目光便一齐落在了姜别身上。
只见姜别还坐在棺材后边,喘息很轻,肩膀小幅起伏着,众人才蓦然想起来他方才也受了伤,这会应该疼得不轻才对。
按道理,他们得把李相宁的抬出去,再给姜别包扎一下……可姜越的丧礼又怎么办?
姜别难得主动开口,缓声道:“先把人抬出去吧。”
宴飞英一向以冷静著称,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时冲动失手杀了人。灵前见了血,丧礼一时半会也继续不下去了,可姜越的棺材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众人便小声商量着不如先下葬,至于那些冗杂的礼节便只能作罢,想必谷主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他们这些晚辈。
商量到最后,还差个定夺的人。众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宴飞英开口:“……师兄?”
宴飞英还紧紧攒着染血的匕首,他眼皮动了动,沉沉“哦”了一声:“相宁……他杀了师父尚且不够,还要杀害无辜之人……师弟已然被他砍伤,我得……阻止他才行。”
众人怔了下,没人问他这个。
“谷主的丧事……”
宴飞英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呼出去的瞬间,一向沉稳可靠的大师兄仿佛又回来了。他眼周的肌肉不再紧绷,眉尾也深深地垂了下去,露出一个极尽悲凉的表情来,“师父,徒儿不孝……”
只闻当啷一声响,匕首掉落在地。宴飞英双膝跪地,朝着姜越的灵位重重磕了个头。
他一开口就是一长篇的忏悔,姜别无心听,反倒是打量起那匕首来。
这还是宴飞英叫姜别灵前自裁时,扔到姜别脚边那一把。姜别依稀记得这匕首似乎是李相宁送的,上面的纹路和李相宁一贯爱用的玄铁剑极为类似,一眼看去便知二者出自同一个锻炉。
李相宁跟在屁股后面追随宴飞英十几年,偏偏让这把匕首了结了性命。
就像姜越一样,作威作福几十年,到头来却被最信任的弟子背叛,以至于含恨而终。
这样很好,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最好的结局。
姜别把那还带着血液温度的匕首捡起来,握在掌心里,原地默了一会,蓦然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宴飞英的抽泣声骤然一轻。
“我仔细想了想,李相宁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李相宁能做到的……”说着,他转向跪在灵前的宴飞英,唇角勾起了一个令人发凉的弧度,“不是师兄更容易做到么?”
宴飞英猛然抬头。
“师兄更受师父信任,更能接近郑钧,医学造诣也比李相宁更为深厚,最重要的是……”
姜别兀自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蹲下去捡起一封带血的信,仔细拂去上面的皱褶。随后,他轻柔地将信摆在宴飞英面前,凑近了些,极轻地问道:
“这些信明明全是我手写的,师兄与李相宁朝夕相处,何以不认得他的字迹?”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刀,劈开了灵堂的沉寂。
众人愣了一瞬,登时炸开了锅:“什么意思?你居然伪造证据嫁祸李师兄?!”
他们几乎要疯,如今李相宁尸骨未寒,甚至人还横陈在地上,伤口都还在汩汩流血,结果居然是冤死的?!
姜别无动于衷:“我此前只知凶手在他二人之中,若不行此下策,如何能引得真凶落马?”
说着,他再次垂下眼看着宴飞英。后者也同样抬着头与他对视,面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经变了。
少顷,姜别微微歪了下头,对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真凶……?”众人“嘶”了一声,面面相觑,“你是说,师兄才是……”
“我没有说是或者不是,推测罢了,”姜别率先收回目光,转身往棺材那边走,“真相如何,一验便知。”
“你……你要开棺?”有人颤声问道。
就这架势,无需姜别回答,答案已昭然若揭。
众人目瞪口呆,好像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位青年。
这些年来,姜别鲜少有如此棱角分明的时候,他一贯是温柔的,他会乖巧完成姜越吩咐的所有事,和门内一众也是兄友弟恭。他单纯又善良,仿佛是只良善的兔子,连说话都总是轻声细语。
而此刻,银面具折射着送灵白烛忽明忽暗的焰火,映衬得他一张脸晦明难辨。
眼前这人……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
忽闻人群中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宴飞英抹去泪水,摇晃着站起身来。
“姜别啊姜别,你还真是阴沟里钻出来的毒蛇……为了护你,我不惜在师父灵前杀了李相宁,如今你竟倒打一耙,污蔑我为凶手?”
说着,他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指着姜别对众人道,“你们就由着他……这么玷污师父的遗体吗?”
人们犹豫了。
说到底,棺材里躺着的毕竟是谷主。
于是在姜别抚上棺盖时,一只手从一侧伸出来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姜师弟,这棺……就非开不可吗?”
姜别微微抬起眼皮,看向说话之人。
“且不说……宴师兄是凶手这件事有多么荒谬,你也没有非得开棺验尸的理由,不是吗?”
那人的语气很小心翼翼,自己也拿不准自己到底在说什么。真相与谎言,忠诚与背叛,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们已经分辨不了了。
凶手是谁,还重要吗?
僵持之下,姜别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却听宴飞英沙哑着喃喃道:“我看凶手分明就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他陡然抬脸,双眼睁到极致,“你伪造证据害我失手错杀相宁,现如今又要强行开棺,定是又要做什么手脚,陷害于我——”
“我为什么要陷害师兄?我们有仇吗?”姜别疑惑道,“难道不是师兄一直在李相宁欺辱我时施以援手吗?师兄在怕什么呢?莫非,是怕你在尸体上动的那些手脚暴露么?”
在这不长不短一句话中,宴飞英的表情里有什么东西终于土崩瓦解。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嘴角在小幅度抽动着,似乎在压抑着一些喷薄欲出的情绪。
只见姜别面朝宴飞英,一字一顿道:“这些天我虽不在谷中,但以师兄秉性,入殓合棺这些事应当不会假手他人,也就是说……”
你是唯一一个能接触到尸体的人。
此时此刻,姜别终于绽开了一个不加掩饰的笑容,好看的唇角勾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漂亮得几乎有些残忍。
看到这抹笑,宴飞英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姜别先是伪造证据,引得他方寸大乱,以至于和李相宁反目成仇,再在他杀死李相宁后再提出另一个假设,借机将他也一并铲除!
可他不明白的是姜别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莫非真有先知之力不成?
其实姜别也非先知,他能凭借过人的医术复原毒方唬住宴飞英已是不易,几乎不可能猜到毒发身亡后尸体会更快腐烂这件事。但方才在掀开棺盖的那一个瞬间,姜别嗅到一股很奇异的药味。
论医术毒术,他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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