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元宵节。
宫城未央,花灯如昼,煌煌烛火几乎融尽了天边的寒星。林锦棠屏住呼吸,目光追随着身前那抹凝重的绯色背影,在人流中迈着小步子前行。
今夜,素来花样极多的道宗皇帝要在宫内款待众臣,宴后共赏花灯。
御苑华灯初上,彩绸悬系于回廊花木之间,流光溢彩。各色灯彩交相辉映,将整个园林映照得亮如白昼。有巧匠扎作龙腾凤舞的走马灯,玲珑剔透的琉璃盏……璀璨得叫人目不暇接。
林锦棠的目光却被长回廊尽头一盏古朴灯彩吸引——并非华丽炫技之作,灯四面绘的俱是节气农桑之景,春耕秋收,蚕织渔猎,质朴线条却自有生气流淌。
“瞧,林公子看的竟是那盏‘田舍郎灯’呢!”
一道不算低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兴味”自身后飘来,是出身勋贵之家的太学同窗。
林锦棠脊背微微一僵,却不回头,只把目光在耕织图上锁得更紧。
“哟,林公子在洞庭湖时日日耕种桑麻,怕不是触景生情?这京城的日子悠闲,某些人命贱,怕是享不来这份清福。”又一人接口,字句含笑,暗藏机锋。
旁边几位年龄相近的太学同窗随之轻笑。那笑声不大,却像薄冰碎片,滑过耳廓又倏然隐没。
林鼎官小言轻,偏偏林锦棠又是个刺头,太学初来乍到,不知收敛,还偏要当众挑衅夫子,说那些“不务正业”的学问才能真正“格物致知”,把夫子都气晕过去了。
一个“土包子”还敢在我们的地盘造次?这可把自诩尊师重道的勋贵子弟们气坏了,平日里没少挖苦。
空气凝滞了一刹,众人目光或明或暗投来。林锦棠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未见多少波澜,仿佛那讽刺是拂过庭树的一缕夜风。
“锦绣文章,终归是纸上山河,”他声音平稳,略略提高一些,清晰地穿过方才的讪笑,“锦棠无知,只随家父巡察过些微乡野,识得河渠走势、五谷丰歉而已。”
“哈!”一声短促刺耳的笑骤响,如同静夜里突响的铜锣。郑国公的世子越众而出,一身华贵的月白锦袍被彩灯映得斑斓流溢。
他那张被酒气浸得微红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俯视林锦棠,“林公子此言有趣!河渠、五谷?此等草芥微末,泥腿子都懂得的粗鄙之物,也配登大雅之阁?与我等同窗太学,谈何‘知行’?”
他刻意将“太学”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林锦棠,“林公子还是回去好好学学规矩礼仪,弄懂何为体面,何为学问才是正理!莫在御前露这等大言不惭的马脚!”
那一连串尖酸刻薄又响亮的话语如骤雨疾箭,钉在林锦棠身上,也钉住了周遭的空气。
花灯流转的光彩停滞了,无数目光锐利如针,扎在他沉默挺直的背脊上。屈辱的热潮猛地涌上面颊耳根,他只觉得手脚冰凉,胸中却似有滚烫岩浆在鼓噪奔腾,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人家是四世三公、和皇家都沾亲带故的贵子,就连他父亲林鼎也要顾着对方的面子,他林锦棠算什么东西。
空气沉重得难以呼吸。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人信步走来,玄色的身影如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分开了人海,所过之处,方才还在低笑、私语、窃议的人们,骤然间失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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