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闻言,抬起头,对着沈易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笑:“我当然相信你,沈大哥,只是明煜……会不会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她的嗓音轻柔,如同三月最柔软的一缕春风,化出浓浓暖意。
“什么话?”沈易佯装不悦地挑了挑眉,“不是说了,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你我之间,何须分什么彼此?
他走近几步,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苏溪:“难道非要让他改了称呼,才算不麻烦?”语气似嗔似怨,脸上却没有半分恼怒情绪,仍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
“明煜,”沈易朝着母子二人的方向招了招手,“来。”
小明煜依言钻出娘亲的怀抱,走到他面前,沈易的手便顺势抚上他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诱哄般的温柔:“告诉叔叔,你想不想要一个父亲?”
“想!”小明煜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响亮而干脆。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每当跟沈家的子弟一同上课时,听着那些人谈论自家父亲如何带他们习武修炼、出门游玩,一种强烈的失落和羡慕几乎如潮水将他淹没。
每议论一分,那个缺失的位置,就更沉甸甸地往他心头挂上一块石头,他在众人的言谈间察觉到自己的怪异与与众不同,越来越抬不起头。
他无比期望地看向沈易,就好似他是能填补那个空缺的人。
但是苏溪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他的美梦。
“明煜。”
娘亲从来没用这么冷硬的声调跟他说过话,让他像是被最严厉的先生用戒尺打了手心,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回头看向苏溪。
苏溪站起身,将小明煜拉到自己身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疏离的平静:“沈大哥,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们母子的帮助,这份恩情,我苏溪没齿难忘,但是——”她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明煜的父亲只有一个。“
沈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带上一丝无奈和劝诫:“但是小溪,他已经不在了,不是吗?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想再给孩子找个依靠?让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有我就够了。”苏溪的声音斩钉截铁,手臂微微收紧,抓得小明煜生疼。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沈易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喟叹,“你难道还要一直念着不放,对活着的人不公平,逝去的人……难道就能放心?”
苏溪不言,只沉默地垂着眼睑,纤长的睫羽在眼窝下方打出一道厚重的阴影,让她的本就消瘦的身形看起来更加孱弱。
沈易自是不会让场面难看到无以挽回的地步,轻叹一声:“我不逼你,但是你要多为孩子想想,将来他要如何在这世上立足呢?”
沈易走后,话语久久未散,苏溪神思不属。
落日的余晖将银杏树的影子拉得斜长,苏溪仍站在原地,望着沈易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随着那道身影飘走了。
小明煜怯怯地拽了拽苏溪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娘……”
苏溪偏头看向他,蹲下身,伸手替他理了理在坐骑上被罡风吹乱的碎发,然后将它们耐心地编在一起:“他不是你的父亲。”
她脸上的表情沉得可怕,小明煜心中更加忐忑,鼓起勇气小声问道:“……那,我的父亲是谁……”
苏溪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落在某个遥远到只有她能看到的地方,庭院里唯独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小明煜沉默地垂下头。
他去学堂练剑,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天赋,将同期的小孩儿打得落花流水,那孩子跌坐在地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又羞又恼,指着季明煜尖声骂道:“野种!”
“野种”是什么?年幼的季明煜并不明白,但那话语中饱含的恶意和轻蔑,却实实在在传递给了他。
“你娘给沈伯父带绿帽,沈伯父才不愿意娶她!”
小明煜问:“娘做了对不起沈叔叔的事吗?”
苏溪道:“为什么这样说?”
“他们叫我……野种。”
苏溪替他打理头发的手一顿,随后旁若无事地从手腕上解下那串由银杏叶串联而成的金色链条,系到他编好的发辫上。
“真像啊……”她喃喃道,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小明煜,温凉的手抚摸上他的脸,眼眶泛红。
“我想他了。”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与哀伤。
那个下午,娘亲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他从段氏酒楼带回来的糕点一点一点掰碎了喂给他吃。
那本就是给娘亲带的,小明煜眼睛亮晶晶的,推回到苏溪面前:“娘也吃。”
“嗯,娘也吃。”
苏溪应下,但她还是掰下一块塞到小明煜的嘴里。
糕点入口即化,本是馨甜芳香,到舌尖却带了一点苦涩,他觉得味道很奇怪,跟上午在酒楼里吃到的大有不同。
但是苏溪拿着被咬剩下的一小块,细细咀嚼着,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甜蜜与满足。
看娘吃得开心,小明煜便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苏溪将他带回房间小憩,躺在床上,他却觉得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饱了,竟然觉得有点恶心,身体里的蛊虫爬来爬去,躁动不已。
他实在是睡不着,轻手轻脚从小床上下来,透过纱幔看了一眼苏溪。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脸上甚至还挂着方才吃糕点时那抹甜蜜安详的笑,似乎并没有被他起床的动静吵醒。
小明煜松了一口气,捂住嘴,急忙跑到外面的水缸,躬身大吐特吐。
呕了小半个时辰,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才觉得身上好受许多,手脚无力地趴回床上,几乎瘫软在上面。
又看了一眼,娘还在,便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照进厢房,季明煜被太阳刺得眯了眯眼,他想起身,忽觉头重脚轻,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娘还在睡,他忍着不适走出房门,独自一人步入学堂,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脸色萎靡,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还没熬到下课,学堂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小明煜看到高挺的影子,刚想惊喜地唤上一声沈叔叔,便见沈易黑着脸,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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