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杨子英在一条明亮的走廊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试管状的东西,脸上写满了难以抉择——是难到无论怎样选都会死人的感觉。
他隔着一道门上的窗,看到玻璃罩子里躺着的史泽尔。此时的他,通体赤裸,皮肤煞白,双眼紧闭,已经看不出是死是活。在他的胸膛上,有一个红色的疤痕,正是那根白色的东西戳伤的位置。血已经止住了,向外翻的血肉凝结在那里。
他再次把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塞进耳朵里,然后手在衣服口袋里动了一下,黑色圆球里发出了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
“他中的毒是一种在短时间内扩散到全身却不会立刻致命的毒,这种毒将在一个月内,夺走他所有的行为能力,思考能力,而只剩下了感知能力,特别是如果留在地球上,他或许可以多活几年,少受点苦,如果他到了福星,会在几个小时内全身脱水僵化,死得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能救他的东西,就在你的手上,如果你选择了救他,别忘了你的承诺,如果你反悔也没关系,你知道后果。”
杨子英沉吟片刻,若有所思。
走廊的一头,冯威快步跑了过来:“杨指挥,怎么样了?”
杨子英摇了摇头。问道:“冯威,你是史泽尔的兄弟,对吧?”
冯威点点头。
“你为了他,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冯威一愣,立刻说:“如果他需要我什么零件,立刻拿走,我是孤儿,要不是史大哥照顾,我早就不知死在哪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杨子英看看他:“那好,交出你的指挥权。”
冯威又是一愣:“为什么?”
“你不是说,为了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
“可是……”冯威刚想说什么,看到杨子英质问的眼神,叹了口气,从胸前取下了一个金属的徽章,双手交给杨子英。
杨子英接过徽章,看了看,放在了衣服口袋里:“我要去救他了,无论如何,你都记住,他是英雄。”
说罢,杨子英把大拇指按在门前的一个指纹扫描器上,门开了,他走了进去,门又关上了。冯威隔着窗,看到杨子英走到史泽尔身边,按了一个按钮,玻璃罩子自动抬升。杨子英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根针筒模样的东西,手颤抖着把这个东西伸到了史泽尔的脖子旁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另一端。
有什么东西顺着这个针筒注入了史泽尔的身体。杨子英一边按着,一边观察着史泽尔的表情和身体的变化。只见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就像过电一样。双手随着抖动慢慢抬升,十指就像在弹钢琴。杨子英不知道这些反应是否合理正常,他只能咬牙坚持着把所有的解药一股脑打进去。
随着解药打光,史泽尔的身体也停止了抖动,安静下来。他脸上和身体的颜色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杨子英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了出来。
冯威狐疑地问:“那是什么?”
杨子英看看他:“解药啊!你看,他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
冯威隔着窗看看,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是也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杨指挥,还有一支队伍,不在我的手上,是史大哥自己指挥的。”
杨子英想了想:“我知道那支队伍,他们还在外面执行任务,等他们回来,记得让他们来交权。”
说罢,杨子英又看看史泽尔,转身欲走,看到冯威却摘了帽子端坐在椅子上。
“你不走?”
“我已经是卸任之人,现在除了照顾史大哥,再没别的使命。杨指挥,如果你有什么任务,尽管交代。”冯威看看杨子英。
杨子英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史泽尔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他坐在轮椅里,面容憔悴。他的对面,冯威正在给他削一个苹果,长条状的苹果皮正一点点脱落,掉在地上。
“那个人,他父亲因为极力反对移民计划,被他所在的国家以偷税漏税的名义抓捕,然后在还没有审判的时候,就被关押的警察活活打死了,说是意外,但是见过尸体的人都看得出来,每一下都是死手。他母亲知道后就瘫痪了,他从他父亲的尸体上抽出了一根被打断的肋骨,打磨出了尖刺,你的伤,并不重,但是,他在尖刺上抹了毒。”冯威一边说一边削好了苹果,递给史泽尔。
史泽尔伸手去接,却手一滑,苹果掉在了地上。
冯威连忙起身弯腰拾起苹果,说:“我再拿一个去吧。”
史泽尔一把拉住冯威:“你现在明白,我最担心的事儿了吗?”
冯威似乎明白了些,他看着史泽尔的眼睛,说:“你怕把地球的仇恨,带到福星上去。”
史泽尔的脸上露出一个惨惨的笑,立刻剧烈咳嗽起来:“杨子英到底给我打了什么针?”
“他说……是解药。”
“解药……解药会把人打得这么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史泽尔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冯威也开始怀疑起来:“我把杨指挥叫过来问问?”
史泽尔摆摆手:“不,不要叫他,我要和那个人见面。”
一小时后,史泽尔病房的墙上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远程连线的屏幕。冯威调试了一下画面,然后闪在一旁,屏幕里出现了那个人。
也就是用父亲的肋骨成功把毒药送进了史泽尔身体的人。
史泽尔看到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那人,发白的嘴唇哆嗦个不停。
那个人看上去已经经历了残酷的折磨,头发蓬乱,脸上带着伤,但是看到史泽尔,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他这辈子最成功的事情就是看到史泽尔遭受这样的折磨。
“你笑什么?”史泽尔冷冰冰地问。
“我替我的父亲报了仇,我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的死唤起了许多人的觉醒,我们绝不会让你们这些人换个地方继续奴役我们!”那人说得慷慨激昂正义凛然。
史泽尔惨笑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重要吗?我只要知道你是移民计划的负责人,这就够了,执行这个计划的,都该死!”
“那……你知道我的主张吗?”
“你的?还能有什么主张?都是满足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谁会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死活?我们自己的权利,只能依赖自己去争取!”
“争取的结果就是多消耗几颗你口中有权有势的人的子弹吗?”史泽尔忍不住咳嗽。
那人迟疑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不管怎样,你都要死在我们前面了,你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这将加速你的死亡。”
冯威看着史泽尔的脸色越发惨白,再也忍不住,对那人吼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要害死的是移民计划团队里唯一一个主动为所有人发声、不惜与你说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抗争的人!”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着摇头:“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骗我的解药,门儿也没有!”
冯威不顾史泽尔的阻拦,对那人说道:“你就是我抓来的,可是你知道吗?按照原计划,你们已经尽数在那个楼顶变成一堆尸体了!就是我史大哥,让我尽一切可能不要杀死你们,那张大网就是他让我准备的!因为这,他已经被你说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挤出移民计划了!”
那人被冯威的话镇住了。虽说不能单凭几句话就相信,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事情不是他原来认为的那个样子。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我可以去见你们吗?”
冯威看了看史泽尔:“我去接他过来。”
“你已经交出兵权了。”史泽尔绝望地看着冯威。
“司农还在。”冯威自信地说。
2
一辆黑色的装甲车开到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厚厚的门板拉开,几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押着一名戴着头套戴着沉重的镣铐的囚犯走下了车,走上台阶。后面跟着走下一人,是名年轻军官,看上去比冯威年轻,军衔也低,他左右看看,命令其他士兵四下警戒,自己跟着走了进去。他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司农”。
司农带领着这队士兵押着那囚犯向楼上走着,一路上士兵们清退了所有遇到的医生和护士,一直到了尽头的一间房,推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头套被摘掉了,露出了那个人的脸。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他一下子无法适应,他紧闭着双眼摇摇头,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坐着一人,面色惨白,目光透着死神的气息。旁边站着一名年轻军官,而带自己来的年轻军官走到两人面前敬了个军礼。
面色惨白的人就是史泽尔,站在他旁边的就是冯威,他冲司农点点头。司农看看那人:“说吧,时间紧迫,最好只说有用的。”
那人看看史泽尔:“解药我有,但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止是我的毒……”
几人听到这话瞠目结舌,司农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臭小子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这个时候你还要抵赖吗?”
冯威上前拍拍司农,司农慢慢松开了手。
那人低着头轻声说:“能不能给我一间实验室?能化验血液的那种……”
史泽尔看看冯威,又看看司农,对司农说:“这里是医院,对吧?”
司农心领神会,吩咐手下:“立刻对医院封闭戒严,进行安全检查!”
司农手下士兵都训练有素,立刻分头行动,不一会儿便封锁了医院大门,同时驱离了一整层的医生和护士。不到半小时,那人已经被推进了一间化验室。
冯威推着轮椅,把史泽尔也送了进来。
“抽血。”那人换上了全套医生装备,戴着面罩拿出一根粗大的针筒。
史泽尔伸出手臂放在化验台上。那人掀起史泽尔的袖子,看到他的手臂惨白的皮肤下,粗粗细细的血管都一根根如黑色的枯枝状分布着。
他深吸一口气,把针头扎进史泽尔的手臂,发黑的血液被抽进了针筒。他把血液一点点注射在一排试管里,然后把试管插进了一台化验的机器里,注视着机器的屏幕,只见上面一行行出现了不同颜色的字母,他的目光开始变得严峻起来。
“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冯威关切地问。
“这里不止有我的毒,还有一种我说不清的东西,是不是之前吃过什么药?”那人百思不得其解地摇摇头。
冯威喃喃自语:“大哥之前一直身体很好,多少年也不会有一次感冒发烧……”
史泽尔突然一把拉住冯威的胳膊:“他们到底给我打的是什么针?”
“这种东西,确实很神奇,它阻止了我的毒进一步侵害你的身体,但是……”他欲言又止。
“快说啊!”冯威焦急万分。
那人看看史泽尔:“你得先保证一件事情……”
“我保证我会尽最大努力阻止他们现在这种移民计划……”史泽尔举起右手发誓。
那人却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你要保证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能保持克制情绪,这关系到你的生命。”
史泽尔愣了一下,点点头。
“好,”那人长出一口气,“但是它对你的身体形成了另一种侵害,很可能会导致你全身无法动弹,最后也无法思考,看这个速度,大约也就是一个月内的事情了。”
史泽尔握紧了拳头,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们到底给我打了什么?”
“千万不能激动!要控制好你的情绪,否则这个速度会更快。”那人连忙警告史泽尔。
一旁的冯威顿时觉得一肚子的火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烧,他恨得随手拔出一根试管狠狠地捏碎,手心顿时血流如注。
那人拿过一卷纱布开始给冯威小心包扎,缠了两圈之后,突然说道:“我想试试,但我不敢保证一定可以。”
“什么办法?”冯威问。
“我需要我父亲的肋骨。”
冯威一愣,随即想起什么,马上按下了衣服上的对讲:“司农,那个……凶器,带来了没有?”
过了两分钟,司农捧着一个黑色长条的盒子走了进来。
那人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静静放着那根肋骨,肋骨带尖的那一端,已经被史泽尔的鲜血染红。他脸上划过一丝悲戚,拿出肋骨,翻转过来,从另一端小心地捏出一根手指长的黑蜡卷,拨开蜡卷,里面是一个细长的玻璃药瓶。他把药瓶划开,用另一根小号注射器把药水吸了个干净。
“可能会疼,但是更可能怎样,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试试。”那人说着就走了过来,拿起注射器就要瞄准史泽尔手臂上的血管,手有些颤抖。
冯威一脸不安地上前阻拦。
史泽尔拉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示意不要阻拦。
冯威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人颤抖着手,怎么也无法对准史泽尔的血管。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闹声,司农再次跑进来,神色慌张:“不好了,有人通风报信,现在来了两队兵,要带走嫌犯,我抵挡不了一会儿。”
史泽尔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就像你要杀我那个时候一样。”
那人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力,一针刺进了史泽尔的血管,把整管透明的药液都推进了史泽尔的血管。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人连忙一下子拔出了针管,冯威眼疾手快,夺过针管,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门被撞开了,一名军官带着一伙士兵闯了进来。军官看着史泽尔,又看看那人,对史泽尔冷笑着说:“不是已经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审犯人的事儿就不劳你的大驾了。”
说着,他冲手下士兵使个眼色,士兵们扑上去把那人全身翻了个底朝天,冲军官摇摇头。
军官看看史泽尔,史泽尔的脸色已经由惨白变得浮起了一层黑色,嘴唇都是发紫的,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军官冷笑着喊了一声:“带走!”
士兵们押着那人向外走去。那人的目光始终和史泽尔相对,目光中有关切,有愧疚,有期待。
史泽尔看着他消失在门外,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冯威眼看他们出去,连忙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我感觉……”史泽尔慢慢抬头看看他,“我快死了……”
3
偌大的会场内,圆桌旁依旧是各国元首,他们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正站在一面大屏幕边上的杨子英。杨子英手捧着一个平板电脑,一边敲敲打打,一边看着大屏幕上的变化。
大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画面,画面上看上去是在一间停在地面上的机舱里,透过门窗,可以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黄色土地和蓝色天空。
两张戴着透明面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对着镜头打着招呼。
“听得到吗?”他们微笑着问。
“听到了,我是福星移民计划负责人杨子英。”杨子英说,“现在由各主要国家首脑组成的移民计划主席团都在这里,现在请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情况吧。”
“好的,我们来到福星已经两个月了,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里的大气构成和地球一样,重力也和地球一样,甚至地质勘探显示,这里大部分的元素构成也和地球一样,甚至有些贵重金属含量还要超过地球。”
听到这里,各国元首们都眼前一亮,动了动身子。
杨子英留意到他们的动静,便调整了一下话题:“请你们介绍一下目前设施建设的情况。”
“目前我们已经做好了相关规划,按照功能分区,确定了工期,然后开始备料。我们经过计算和查勘,发现备料期比想象中要长,而且我们带来的物资比例上有些问题,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尽数完成第一批所有项目,但是我们调整了一下计划,准备组织资源,先期建设一批能源开采矿场,就地取材,等到所需资源都就位后,再继续进行相关的开发建设。”
听到这话,桌边的各国元首神情都有些落寞,虽然谁都没说话,但是大概彼此都能想到其他人在想什么。
“那么,能否进一步介绍一下规划里各种功能分区的具体情况?”杨子英继续问。
元首们开始有人打哈欠,有人起身去厕所,还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随着画面里的人开始展开对教育、医疗等内容的详细描述,交头接耳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到后面已经加入了调笑声,最终盖过了画面里的声音。
杨子英眼见元首们对画面内容失去了兴趣,有点沮丧,他试图把他们的注意力都拉回来,便提高调门:“能不能讲讲那两颗太阳?”
听到要讲那两颗太阳的事,一些人来了精神,咳嗽两声正襟危坐起来。
“你们可以看到我们外面的景象对吧?”画面里的人指着他们身后的门。杨子英对画面局部放大了一下,人们看到门外那片黄色的土地上立着一根刚刚安装好的信号柱,信号柱的根部两侧,有两道淡淡的阴影。
“两颗太阳在哪呢?”有的元首不耐烦了,指着画面嚷嚷起来。
“抱歉,我们现在还是只能安装有线装置,所以镜头机位是固定的,没法拉到外面去给你们看,不过,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说着,画面里的工程师拿出一面小镜子,众人扯着脖子定睛观看,只见小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太阳,看起来和地球的太阳别无二致。
“这有什么嘛!”一名元首嗤之以鼻。
画面里的工程师笑而不语,把小镜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在另一个角度,又一个太阳出现在镜子里。所有人都看呆了——原来宇宙中真的可以有这种地方。
“它们每天就这样从两个地方升起,又从两个地方落下,两颗太阳加在一起,给福星的能源虽然不是地球获得的两倍那么简单,但是显然也比我们在地球上能获得的多得多,这里的大气层也很好地挡住了强于太阳对地球的紫外线的侵害,所以,我们在这里已经栽下的地球作物,生长速度明显快过地球,还有什么我们预想不到的事情,我们都会一一记录,然后第一时间反馈给你们,当然,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我们预想不到的。”
元首们停止了沸沸扬扬的议论,都开始各怀心思,看上去好像都在想着能够从这两个太阳的存在中获得什么好处。
这时,画面突然开始发虚,音箱里传出咝咝啦啦的声音,杨子英试图重新连线,但是信号越来越差,从听不到声音到图像也渐渐变成了一片雪花。
“对不起,各位,”杨子英带着歉意说,“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我会在修复信号之后通知大家。如果没有其他要沟通的问题,我们就……”
“散会”二字还没说出口,各国元首们已经纷纷起身,各自勾肩搭背,向外面走去。杨子英摇摇头,收拾手里的仪器也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杨先生,我能和你聊聊吧?”
杨子英抬头一看,是元首中的一位,个子瘦高,上了年纪的人,两道剑眉,每一根眉毛都像他的每一根白发一样清晰,一双黑瞳深邃得像是被最长的钻头钻探过一样,鼻梁笔直得能直接架天线,一双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绽开露出了他的上八颗牙,两边的酒窝不深不浅,一边装着亲切,一边装着从容。
杨子英不由得直了直身子,他认得这位元首,正是他出身国的元首。
“当然可以,您想聊些什么?”杨子英不卑不亢。
元首微笑着用余光左右看看,见只有他们二人,便笑着说:“你们这个计划,虽说各国都出了不少力,但是我们国家是出力最多的,我们不但要公平,也要公正,对吗?”
杨子英看着他的眼睛,揣摩着他的用意。
“你是我们国家培养出来的精英,也是全人类的瑰宝,更是我个人的骄傲,我执政已经二十年了,你们这代青年,我是看着成长起来的,这二十年,我对教育的投入是一年比一年多,人才也是水涨船高,像你一样的人才越多,我的心里就越踏实。”
“您说吧,有什么我能办的,一定办到。”杨子英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要自己感恩。
元首凑近低声说:“你在做那个规划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多划出来些地方?”
杨子英暗暗一惊:“规划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是许多人一起研究出来的,根据也是结合了目前地球人口的分布情况和资源状况来定的,至于对这间屋子里的各位,按照之前的协议,都是要先安排好所有人之后,保留一定的财产和特权,各位也是都已经签了字的,不能反悔啊!”
“你懂科学,但你不懂政治。”元首冷笑着说,“你以为他们都那么安分?他们谁在下面闲着了?都四处打听消息,和你们团队里的他们自己人暗通款曲,为自己捞好处。如果不能在新的星球上占足够多的便宜,谁会这么慷慨大方地支持这个计划?”
“不能这样说,”杨子英严肃起来,“这关系到信任,关系到在新的星球能不能让人类开启一个新纪元,本来我们在地球上就有很多根深蒂固的矛盾,好容易已经形成了今天的平衡状态,能够把这种状态带到新的星球上,就是最理想的。不能再因为一些人的私欲而破坏了这种信任。如果真有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发现一个就会解决一个。”
“只怕到那时被解决的人就是你了。”元首的语调变得冰冷而充满威胁,“如果这已经是普遍存在的事实,那么你就成了所有人的障碍。”
“那么我就要做这样的障碍。”杨子英毫不犹豫地回答。
元首点点头:“好,那么我要告诉你,你的车里,有一箱来路不明的黄金,经过侦察,它来自反对移民计划的恐怖组织,意在要你在移民计划中对人类进行灭绝,你的所有辩解都会无效,因为证据会一件件摆出来亮给天下人看,你觉得怎么样?还要坚持你刚刚说的话吗?”
杨子英看着元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收回的,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元首没想到杨子英如此不惧威胁,点点头:“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元首转身向外走去。
杨子英摇了摇头,他没想到元首会给他出这样的难题,他怕的并不是难题本身,而是出现这种难题的原因。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的思考随着他来到自己的座驾跟前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战栗。
他的车和许多车一样,都是停放在上了锁的车库里悬浮轿车。能开锁的只有自己的指纹。
但是当他打开车门的一刻,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分明看到,在车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他打开了皮箱,里面满满地是亮灿灿的金条。
皮箱不是他的,金条也不是。
4
杨子英魂不守舍地开着车在街上晃悠着。悬浮车离开地面大约有一米多高,他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请问您要去哪里?”自动驾驶系统毫无感情色彩的人声问道。
“随便走走吧。”他有气无力地回答。
车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拐来拐去。杨子英看看车里的箱子,又看看车外不断闪过的街景,他感觉到近处远处仿佛都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接通安全部门。”
屏幕上闪动了两下,变成了红色,界面和菜单也换成了安全部门专用。
“帮我查一下车辆轨迹。”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显示着他的车和周围密布的许多车的位置,看上去眼花缭乱。
“按照半径一公里出现频率排序。”
地图上,他的车周围出现了一个半径一公里的圆圈,地图旁边,图中所有车辆牌照依次排列成一张表,每个牌照的旁边都显示着出现的次数,同时都有一根线连接着地图上的车辆位置。排序最靠前的十几辆车,出现频率都远超排在后面的车。
他冷笑一声,知道这些都是盯梢自己的人。他想了想,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退出自动驾驶模式。”
听到“嘀”的一声之后,他开始按照当前的速度自己操控起来,他从单面透明的车身上看到,果然有十几辆车忽前忽后地跟着,有的甚至绕一大圈佯装对面来的,他瞅准了一个空当,突然一个九十度角拐到了一条单行隧道里,只有一条车道。后面许多辆车猝不及防,纷纷在隧道口停下,堵成一团。好容易闪出一个口,几辆车鱼贯而入,沿途不停地追踪着,却不见了杨子英的踪影。隧道外面的车分成两路,沿着隧道两边狂奔,他们要赶在杨子英冲出隧道之前堵住他。
眼看就要追到隧道尽头,最后一辆车突然急刹车停下,然后慢慢向后倒。前面的车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刹车不及,几辆车撞在了一起。
车上的人纷纷跳了下来,都穿着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紧身风衣,一看就是同一类型的身份——特工。他们纷纷走向后面,他们看到,在隧道的不起眼的边缘,一块黑布盖着一辆车。他们掀开黑布,看到了杨子英的车。
一名特工对着手腕上的对讲手表说:“发现目标车辆,但是人已经不知去向。”
无线耳机里传来声音:“他的衣服纽扣上有追踪器,他跑不掉。”
“可是……”
特工看到车里分明是被仓促脱掉的衣服和裤子,连鞋都脱掉了。
此时,在两条街外,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高领风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杨子英快步穿过街区,走向医院。
这是史泽尔在冯威交权后被转移到的休养之地。
说是休养,其实就是等死。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冯威。
当杨子英走进这栋冷清而破旧的建筑里,找到史泽尔的房间时,穿着没有领章肩章的军服坐在史泽尔的旁边看书,见到杨子英这副模样进来,他也吃了一惊,站起身来。
杨子英示意冯威不要出声,凑近史泽尔,看到他紧闭双眼躺着,脸色铁青,几乎看不出还有呼吸,也看不出还有血色。
“别吵醒了他。”杨子英小声说。
冯威惨笑:“他怕是醒不过来了。”
杨子英环顾四周:“这里条件怎么如此简陋?”
“什么样的条件,他也感受不到了。从送过来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估计撑不了太久了。”冯威的声音有些颤抖。
杨子英拉着史泽尔的手,那手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只有手指和手心的柔软还证明这个人残存的生命。他不禁潸然泪下:“对不起,我错了,或许你是对的。”
“你在说什么?”冯威奇怪地问。
“没什么。”杨子英摆摆手,“你放心去吧,我估计我们快重逢了。”
说罢,杨子英握了握他的手,把一个东西放到他手里:“这个本来是你的,留个纪念吧,到了那边好相认。”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威不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许多辆车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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