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踏入房门,祝辞便半开玩笑地开口道:“又换侍女了?”
话音未落,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窗边寒风呼啸。
萧晏舟与纪颜汐的面色俱沉,方才的和煦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祝辞心头一紧,立即意识到失言,低声致歉:“是我唐突了。”
萧晏舟眸中闪过哀痛,面纱下的纪颜汐眉梢轻皱,早已察觉侍女更替之事,今夏取代往日旧人。只是萧晏舟不提,她便也装作不知。
祝辞悄然落座,再次郑重道:“方才失礼,实在抱歉。”
萧晏舟微微摇头:“无妨。今日邀祝大人前来,是为扬州水运一事。”指尖轻叩茶盏,“如今该是祝大人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下官记得。”祝辞正色道,“还要多谢公主居中联络,但凭公主吩咐。”
“借扬州水运通道一用。”
“何物?”
“这个不劳大人费心,自有我的人全程经手。只需大人在查验时行个方便。”
祝辞把玩着青瓷茶盏,眉梢微挑:“公主未免高看下官了,家母的产业,至今尚未完全交托。”
目光在虚空中交锋,暗流涌动。萧晏舟不紧不慢地抿口清茶:“可据本公主所知,你母亲的产业已尽数移交祝大人手中?”
“公主消息灵通。”祝辞轻置茶盏,沉闷回响,“但若连运送何物都不肯明言,恕下官难以从命。”
萧晏舟不以为意,话锋突然一转:“近些年,顺宁王执掌的皇室农庄与祝府的往来似乎过于密切了些。祝大人可知此事?”
心头剧震,祝辞强自镇定,眉梢似动非动:“下官……不知。”
“是么?”萧晏舟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也不奇怪。既然祝大人已执掌扬州水运,不妨...好好查查旧账。”
目的已达,萧晏舟翩然起身:“时辰不早,望祝大人慎重考虑,明日此时,静候佳音。”
目似寒江,远望二人离去身影,祝辞忽而浑身脱力般瘫在椅上,耳边回荡着那些诛心之言。
红粤楼的熙攘之外,南风抱剑而立红尘之中,身姿俊逸在人潮中脱颖而出。
蓦然回首,却见祝辞自木阶尽头而下。
周遭喧闹与他无关,怔怔失神的模样,恍若失了心魄。
心头一紧,南风敏锐地细嗅出情况不对劲,快步上前,挎上祝辞臂弯,声音轻柔稳住他心神:“出什么事了?”
祝辞抬眸,眼中尽是惶然无措,攥紧南风衣袖:“南风……公主发现了我娘的事。”
若要追溯祝氏一族的崛起,绕不开三十年前嫁入祝府的新妇——随氏嫡女,随春生。
祝家执掌扬州水运命脉,却因三代单传人丁稀薄。至祝辞出生百日,其父猝然病逝,盘踞暗处的河匪、想分一杯羹的奸商沆瀣一气,偌大祝氏竟似风雨中飘摇的楼船。
年仅十九的随春生扶棺育儿,以铁腕手段整饬漕运,斩勾结外贼的家族旁支,整合小型码头扩张,寻求当时已接管扬州的萧桐的官府助力,将盘踞运河三十年的水匪尽数剿灭。
自此祝氏漕旗所至,千帆避让,待祝辞束发之年,祝府已是掌控七省漕道的江南第一望族。
而这份泼天富贵,却在两者联合后不久渐生阴霾。
这位顺宁王借督办御用贡品之名,以祝家漕船为脉络,将皇室农庄粮帛暗渡陈仓。
其中多少流入萧桐私库,又有几分经了祝氏漕船,就不是外人能知晓的了。
脑中紧绷的弦应声而断,这是祝辞接手家业后才查出的密辛,公主怎会知晓?
但此刻已无暇深究。
祝辞抹了把脸,强撑起一个苦笑:“无妨...总会有办法。大不了...弃了这顶乌纱,也要保住我娘。”
三司会审如期而至。
刑部正堂光线晦暗,肃穆气氛笼罩全场。
“公正严明”鎏金牌匾折射着冷光,铁画鹰钩尤见书写之人的坚毅心志,锐意如利剑悬于高梁之上,悬于众人其心。
刑部尚书江望端坐主位,目光如炬扫视堂下。
大理寺卿周既与督察御史陈硕峰分列左右,肃杀之气震慑全场。
会审还没开始,寂静中只听刑部大院中细嗓传来:“哟,来的正好。诸位大人还没开始吧。”
院中忽现木伞,抵挡着不大的雪絮。
木伞之下尚贤被一群宦官簇拥趋步而来,嘴角噙着不露眼的笑,捎带着一股不入流的脂粉味香,迎面而来。
毕竟是刑部主场,堂上江望随意掠过一眼,鼻头微动,面色不变:“尚宫前来有何要务?”
“陛下特命见证会审。”尚贤眼尾微挑,脂粉浮面。
堂上三人目光暗触。依制,三司会审由刑部主审、督察院监察,此刻宦官介入实属逾矩。
年轻官吏面露不忿,老成者皆垂首不语。
惊堂木落,震醒刑部檐间雀鸟,振翅而飞,挟着白雪滚落。
“监察司史简明举证。”
简明跨步呈上账册:“此乃恭州粮案物证。”
泛黄册页经周、陈传阅,终展于江望案前,破损内页清晰记载:建昭二十一年腊月初六,出粮八万石,恭州雪灾三万,凉州五万。
江望拍案厉喝:“账册从何得来?”
简明神色自若,挺立阶下:“回大人,粮账取自魏柏夫人处,而在户部粮账中,出粮十五万石,恭州五万,凉州边关十万。”
“取户部原档!”
果不其然,两相对照竟差七万石。
“魏柏虚报数目已犯欺君。”简明目光如炬,迎视众人,“同批粮草为何两账?微臣请提审魏柏。”
“速传疑犯!”
院外骤起喧哗:“禀大人!魏尚书方才在昭狱自戕!"
“什么!”
刑部后院,李青钰端坐正中木椅,被倚靠“问心无愧”四个大字。
他侧身看着棋盘残局,手执黑棋,指尖摩挲玉器温凉,思虑间终是落下一子。
浅浅开口:“情况怎么样。”
蒋澈毫不犹豫落下白棋,一幅随意慵懒的模样,漫不经心道:“还能怎样,一败涂地呗。”
恶狠狠的话语从李青钰口中挤出:“我倒是没想到,这魏柏竟然摆了我一道。”
蒋澈忍俊不禁:“那个时候就让你堤防,谁让你不听我的。”
“听了。”嗤笑一声,“然后何氏跑了。”
尴尬笑笑,蒋澈摸摸鼻子,眼神乱眨着掠向空旷的大院,转移话题:“他们吵嚷什么呢”
“他们该收到魏柏死的消息了。”
蒋澈心下了然,“依我看,就算魏柏死了,也于事无补。”
李青钰面色霎时黑沉,手中黑子迟迟不肯下落:“我若便要她赢呢?胜算几何?”
声声嗤笑,蒋澈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就偏要执着于她?!”
房中静默,历历寒风呼啸,吹乱炭火青烟。
叹息之下,蒋澈又落下一子,黑棋被尽数包围:“想赢不是没办法,得亏你家那位不是蠢货,让魏柏身死狱中,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逆风翻盘。”
李青钰脑子只听自己想听的,唇角不自觉微勾:“她确实很聪明。”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阴沉:“可太聪明了些,总叫人琢磨不透。”说着手中黑棋径直开拓新路。
红粤楼之上,萧晏舟和纪颜汐两人静静站在房间窗柩旁,窗外寒风呼啸,吹拂两人发丝,两人相视一笑,侧眼往下看去便是刑部高墙。
“云三,准备好了吗。”
门外云三恭敬垂首站定:“公主,一切准备就绪。”
刑部院中,一具尽是泥垢的尸体被曝尸在霜雪之下。
刑部高耸的檐下以江望、尚贤为中,一字排开,躲在房檐下躲风,望着院中霜雪之下的魏柏尸体。
一具尸体上,众臣两眼旁观,恍若魏柏的死跟他们毫无关系,
可世上哪有绝对无辜之人,处于漩涡之中,任何细微之处都有可能丧命。
霜雪之下,魏柏的死曝尸刑部荒原。经验十足的刑部仵作翻看着魏柏的眼皮,按压其腹部,头颅。
一番检查过后,仵作这才颤抖着起身,抖落残雪,垂首高声:“大人,是自缢无疑。”
檐下众人眼神交递,这死的时机也太恰好了?正要提审他就死了?
江望看着院中深雪尽覆的尸体,眉头一刻不敢放松。
却又无可奈何,要说这昭狱,乃是大邯第一牢狱,他处都有可能是截狱,掉包,唯独此处不可能。
“将人带下去好生埋葬。案件继续审理。”
所有人正沉溺于魏柏之死时,简明却浑不在意:“大人,就算魏柏已死,我亦有证据说明这两件不同粮账为何。”
江望颔首,面色沉静:“快快呈上。”
刑部门外,无名仍旧穿着那身褪色的旧衣,脸上依旧层叠裹着纱布,不过这纱布比先前要干净太多,没有血痂,书不掩盖之下的眼睛格外透亮,一看就是有很爱她的父母,没让她沾染太多世间丑恶。
不过,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不知世事当真是好事吗?
“传,言律之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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