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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白起化身白大夫

小说:

大秦司巫

作者:

河广苇杭

分类:

古典言情

进驻曲沃后,大军休整,源源不断的物资和家信,经由秦国四通八达的驿道、邮站,送抵达前线,再由军吏统一分发。

孟守身后小车包裹堆积如山,他按竹简上记载,逐一叫人领东西,俨然大秦快递员。

“张立春。”

正看热闹的楚越一愣,指着自己,“我?”

她也有?

谁寄的?

楚越领完属于自己的三个大包裹,孟守身后包裹山矮了一半,她扛着三个包裹,回到营帐,逐一拆开。

三个包裹,分别由两个人寄出。

两个是王后送来的,另一个是嬴华和嬴繇凑出来的。

王后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从吃的到用的,无一不有,装满整整两大袋,随包裹而来,还有一封嘘寒问暖的书信。

帛书很长,越到后面,字迹越小,王后对她的挂念,可见一斑。

楚越望着手中书信,心中百感交集,魏王后于她,是很特殊的存在。

前朝后宫、列国诸侯,嬴驷要面对的天下广大,于他而言,巫咸后人,不过芸芸众生中,稍微起眼一点的一个。而楚越之所以受到嬴驷如此殊遇,不是女公子,胜似女公子,是因为王后。

她是王后抚养长大的孩子。

王后是个很温柔又善良的女人,怜悯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将自己放在了养育者——母亲、长姊的位置上,而她又是嬴驷的妻子。

因为她,才连接起楚越与嬴驷之间的另一份关系,类似父亲与孩子、长兄与妹妹的半分亲情。

没有母亲,是不会有父亲的,没有王后,就没有现在的楚越。

虽然楚越并不将王后当做母亲,可数十几年细心呵护、朝夕相处,她对魏王后,也有一定的感情。

王后并没有责怪她逃婚,而是担心她一人在外,得知她在军营,忧心她的安全,她思念她,仿佛一个寻常的母亲思念孩子。见王后担心难过,楚越难免动摇。

她叹口气,将王后的书信收了起来。

嬴华、嬴繇送来的东西比较单一,钱、信。

信是嬴繇写的,看清信的内容,楚越想他一定是偷偷把信塞进嬴华包裹的,因为信中赫然写着,他想来投奔楚越,和她一起为秦国建立功勋。

呵。

放着将军不当来当小卒,真是好日子过够了。

这是真地主家的傻大儿。

楚越放下书信,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洞连破洞的麻布旧衣,还有磨得要见底的鞋。

军中最废鞋。

难怪出土兵马俑的鞋底都那么厚,但凡薄一点都扛不住日夜行军,她带来的钱都和随军的商贩买鞋了,军营里花钱的地方很多,却没什么赚钱的地方。

差一点楚越就要去找白起魏冉借钱,才能继续报效大秦了。

王后的物资和嬴华、嬴繇的钱,解了她燃眉之急。

楚越看着面前干净的衣服,挽起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疹,被挠破后结成黑褐色的血痂。

自从来到军营之后,她没有机会洗澡,只能用毛巾擦拭身体,军营多蚊虫跳蚤,白起日日晒铺草,却依旧有些虫子,藏在角落,每到夜晚,就出来兴风作浪。

楚越皮最薄,很招虫子喜欢。

她不知不觉就抓破了自己的手臂,时间一长,天气又渐渐热了,新伤裹挟着旧伤被衣物一闷,更加难以痊愈,红肿而疼痛。

手臂上腿上,都是这样集连成片的伤。

而且,最重要的是,楚越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某种变化,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十六岁的少女即将迎来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癸水。

区分逐渐明显,楚越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再适合她了。

世界到处都是血,敌人的,自己的,象征死亡的,象征生命延续的,都汇聚在一起,蜿蜒流入时间的长河。

楚越将一根柴塞进灶中,火灭后,炉灰堆积,楚越筛了筛,装进长布袋,一条纯手工无污染的卫生巾便出炉。

要找个地方洗澡,楚越想。

说干就干。

军营附近有很多民居,楚越找到了一户农家,说明来意,并给了他们一些钱。

户主是个老头,发须花白,显然上了年纪,他也很爽快,将地方借给她,并帮她烧水。

刚解开腰带,楚越就听见屋外一声闷响,她谨慎抓起了剑,小心打开门,白起正站在庭院中,正举剑,和同样拿着剑面色不善的老头对峙。

“走。”白起靠近楚越,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楚越觉察到危险,系上衣带,跟白起离开,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确认危险都被甩在身后,她才停下脚步,询问道:

“刚才怎么了?”

白起有些生气,甩开她的胳膊,“你为什么一个人擅自离营,还去魏国百姓的家中?”

“我...”

“那些是魏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多危险!”白起神态严肃,他一认真起来,眼神就格外锐利。

楚越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心虚,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些是百姓,却是魏人百姓。

她对百姓,一向没什么防范心,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的秦军身份,忘记了自己是作为侵略的一方,来到曲沃。

百姓,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楚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抱歉。”

白起看了她一眼,强压下内心愤怒,同她解释道:“我看你一个人离开,这毕竟在魏国的地方,我怕你遇到危险,于是跟了上去,谁料刚好听见那户人家在商议,说趁你落单,杀了你。”

他们之所以答应楚越,是别有所图。

他们,想杀了她。

杀了这个入侵的敌人。

楚越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白起见她神情变化,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道:“走吧。”

白起转身,楚越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白起猛然回首,盯住楚越拉住自己的手,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惊愕而谨慎的望着楚越。

楚越抬眸,对上白起的视线,“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当没发生过,可以吗?”

暗杀秦军,无论成功与否都会遭到秦军报复。

楚越很清楚,回营之后,白起很可能会召集秦军,将那户人家夷为平地,就算他不这么做,别人知道了,也会这么做。

起杀心的一瞬,他们就不再是投降的百姓,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原本,兵与农之间的界限就不清晰。

古代人不会单独居住,一般都会和宗族生活在一起,一家有难,别家守望相助。火星一旦落下,谁也不知它是否会焚烧整片原野。

“他们要杀你。”白起道。

楚越有自己的底线,“我不杀百姓。”

“你去那儿做什么?”白起问道。

楚越松开手,卷起半管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我被虫子咬了,而且我来癸水了。”

白起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楚越会如此坦然卷起袖子,还说出来自己癸水的事情,见她自己没什么忌讳,白起的神色也变得自若。

“民居不安全,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楚越困惑看向白起。

白起转身,“先回去。”

所谓别的办法,就是条河。

奔流不息的河。

冰冰凉凉的河。

军营里的人常来这天然澡堂沐浴,楚越早先也打过这河的想法,但每次踩点,都会碰见人,她便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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