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驻曲沃后,大军休整,源源不断的物资和家信,经由秦国四通八达的驿道、邮站,送抵达前线,再由军吏统一分发。
孟守身后小车包裹堆积如山,他按竹简上记载,逐一叫人领东西,俨然大秦快递员。
“张立春。”
正看热闹的楚越一愣,指着自己,“我?”
她也有?
谁寄的?
楚越领完属于自己的三个大包裹,孟守身后包裹山矮了一半,她扛着三个包裹,回到营帐,逐一拆开。
三个包裹,分别由两个人寄出。
两个是王后送来的,另一个是嬴华和嬴繇凑出来的。
王后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从吃的到用的,无一不有,装满整整两大袋,随包裹而来,还有一封嘘寒问暖的书信。
帛书很长,越到后面,字迹越小,王后对她的挂念,可见一斑。
楚越望着手中书信,心中百感交集,魏王后于她,是很特殊的存在。
前朝后宫、列国诸侯,嬴驷要面对的天下广大,于他而言,巫咸后人,不过芸芸众生中,稍微起眼一点的一个。而楚越之所以受到嬴驷如此殊遇,不是女公子,胜似女公子,是因为王后。
她是王后抚养长大的孩子。
王后是个很温柔又善良的女人,怜悯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将自己放在了养育者——母亲、长姊的位置上,而她又是嬴驷的妻子。
因为她,才连接起楚越与嬴驷之间的另一份关系,类似父亲与孩子、长兄与妹妹的半分亲情。
没有母亲,是不会有父亲的,没有王后,就没有现在的楚越。
虽然楚越并不将王后当做母亲,可数十几年细心呵护、朝夕相处,她对魏王后,也有一定的感情。
王后并没有责怪她逃婚,而是担心她一人在外,得知她在军营,忧心她的安全,她思念她,仿佛一个寻常的母亲思念孩子。见王后担心难过,楚越难免动摇。
她叹口气,将王后的书信收了起来。
嬴华、嬴繇送来的东西比较单一,钱、信。
信是嬴繇写的,看清信的内容,楚越想他一定是偷偷把信塞进嬴华包裹的,因为信中赫然写着,他想来投奔楚越,和她一起为秦国建立功勋。
呵。
放着将军不当来当小卒,真是好日子过够了。
这是真地主家的傻大儿。
楚越放下书信,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洞连破洞的麻布旧衣,还有磨得要见底的鞋。
军中最废鞋。
难怪出土兵马俑的鞋底都那么厚,但凡薄一点都扛不住日夜行军,她带来的钱都和随军的商贩买鞋了,军营里花钱的地方很多,却没什么赚钱的地方。
差一点楚越就要去找白起魏冉借钱,才能继续报效大秦了。
王后的物资和嬴华、嬴繇的钱,解了她燃眉之急。
楚越看着面前干净的衣服,挽起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疹,被挠破后结成黑褐色的血痂。
自从来到军营之后,她没有机会洗澡,只能用毛巾擦拭身体,军营多蚊虫跳蚤,白起日日晒铺草,却依旧有些虫子,藏在角落,每到夜晚,就出来兴风作浪。
楚越皮最薄,很招虫子喜欢。
她不知不觉就抓破了自己的手臂,时间一长,天气又渐渐热了,新伤裹挟着旧伤被衣物一闷,更加难以痊愈,红肿而疼痛。
手臂上腿上,都是这样集连成片的伤。
而且,最重要的是,楚越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某种变化,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十六岁的少女即将迎来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癸水。
区分逐渐明显,楚越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再适合她了。
世界到处都是血,敌人的,自己的,象征死亡的,象征生命延续的,都汇聚在一起,蜿蜒流入时间的长河。
楚越将一根柴塞进灶中,火灭后,炉灰堆积,楚越筛了筛,装进长布袋,一条纯手工无污染的卫生巾便出炉。
要找个地方洗澡,楚越想。
说干就干。
军营附近有很多民居,楚越找到了一户农家,说明来意,并给了他们一些钱。
户主是个老头,发须花白,显然上了年纪,他也很爽快,将地方借给她,并帮她烧水。
刚解开腰带,楚越就听见屋外一声闷响,她谨慎抓起了剑,小心打开门,白起正站在庭院中,正举剑,和同样拿着剑面色不善的老头对峙。
“走。”白起靠近楚越,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楚越觉察到危险,系上衣带,跟白起离开,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确认危险都被甩在身后,她才停下脚步,询问道:
“刚才怎么了?”
白起有些生气,甩开她的胳膊,“你为什么一个人擅自离营,还去魏国百姓的家中?”
“我...”
“那些是魏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多危险!”白起神态严肃,他一认真起来,眼神就格外锐利。
楚越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心虚,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些是百姓,却是魏人百姓。
她对百姓,一向没什么防范心,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的秦军身份,忘记了自己是作为侵略的一方,来到曲沃。
百姓,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楚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抱歉。”
白起看了她一眼,强压下内心愤怒,同她解释道:“我看你一个人离开,这毕竟在魏国的地方,我怕你遇到危险,于是跟了上去,谁料刚好听见那户人家在商议,说趁你落单,杀了你。”
他们之所以答应楚越,是别有所图。
他们,想杀了她。
杀了这个入侵的敌人。
楚越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白起见她神情变化,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道:“走吧。”
白起转身,楚越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白起猛然回首,盯住楚越拉住自己的手,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惊愕而谨慎的望着楚越。
楚越抬眸,对上白起的视线,“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当没发生过,可以吗?”
暗杀秦军,无论成功与否都会遭到秦军报复。
楚越很清楚,回营之后,白起很可能会召集秦军,将那户人家夷为平地,就算他不这么做,别人知道了,也会这么做。
起杀心的一瞬,他们就不再是投降的百姓,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原本,兵与农之间的界限就不清晰。
古代人不会单独居住,一般都会和宗族生活在一起,一家有难,别家守望相助。火星一旦落下,谁也不知它是否会焚烧整片原野。
“他们要杀你。”白起道。
楚越有自己的底线,“我不杀百姓。”
“你去那儿做什么?”白起问道。
楚越松开手,卷起半管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我被虫子咬了,而且我来癸水了。”
白起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楚越会如此坦然卷起袖子,还说出来自己癸水的事情,见她自己没什么忌讳,白起的神色也变得自若。
“民居不安全,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楚越困惑看向白起。
白起转身,“先回去。”
所谓别的办法,就是条河。
奔流不息的河。
冰冰凉凉的河。
军营里的人常来这天然澡堂沐浴,楚越早先也打过这河的想法,但每次踩点,都会碰见人,她便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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