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
萧明灿在年少和师父四处游历时，曾遇到过一桩灭门悬案。
那案子里所有的疑犯都曾在事发前三个时辰内，以商议年末货物的运送或饮茶下棋为由去过被害者的家中，这其中有三人都和家主闹过矛盾，甚至还有一人在事发前一日和年迈的家主大吵一架，被老人家举着棍子赶出了家门。但古怪的是，当地官衙迟迟没能找到证据确认真正的凶手。
如今时隔多年，再加上这案子的详细情况只有当地官衙和师父知情，萧明灿几乎快忘了命案的始末，只记得某一个午后，一个老捕快抽着烟斗，靠在被大火熏黑的院墙边，说：“真相就是一条狡猾的蛇。”
萧明灿如今深有体会。
人们不断地追逐真相，但真相总是跑得比他们还快。这感觉就像在追一团模糊的烟雾，就像——
萧明灿看向前方。
她在踏入这里之前知道这片林子位处荒村西面，但真的走进之后，却逐渐迷失了方向。那些高耸的树林立四周，宛如一道道漆黑的栅栏，而飘荡的白雾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她几乎快要听不见后面那些人的呼唤。但她脚步未停，紧盯着远处那道背影。
萧明灿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去体会那句话的含义，也很难说出檀妄生到底像蛇，还是更像一头野兽，毕竟他看起来太……强壮了点。甚至强壮到让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的中毒，还是御医熬制的那些药效果太微弱，他奔跑在林中，迅捷得像头黑豹。萧明灿看着他单手撑着树干，翻过横倒的树，只几次呼吸的工夫，那高挑的背影就只剩下一截暗色衣角。
一片昏黑。
萧明灿不知自己已经跑了多远，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寒风吹过林中时发出的呼啸，那些扭曲又怪异的树枝交缠在一起，如同巨网一般罩在头顶，那点苍白的残月也被切割成了眼睛似的形状，阴森森地凝视着这片山林。
这附近没有任何吊尸或坟碑，或枯瘦或高耸的树密集地长在周围，看不到尽头，分不清方向。这让萧明灿又想到了萤火虫。檀妄生如今就像黑暗里闪着微光的萤火虫，在这场追逐中不知不觉反而成了那个指引她方向，帮她走出这片山林的人，而不是穷途末路到只剩下趁乱逃命这一个招数的疯子。
而当她想到这一点时，心底莫名浮现出一丝……
萧明灿很难说出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彻底压制他的气恼？担心再一次落入那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处境，而隐隐生出的一种不安？还是说——
喀嚓。
天边阴云翻涌，风吹得枯叶沙沙作响，两片泛黄的叶子刚碰到一起，紧接着就被飞掠而过的袖箭钉穿。那叶子中心被扯出个洞，摞在一起打着旋往下飘，落地的一瞬间，袖箭就已经射向几十步远的那道背影。
檀妄生没有回头，在跨过半截树桩后猛地矮身，顺着枯叶往小坡下滑。那袖箭擦着他的发丝钉进了前面的歪脖树上。
萧明灿看了眼袖箭，感觉手腕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她脚步未停，拨开前面挡路的枝条，继续去追。
……又或者，这只是身体濒临极限时的胡思乱想。如今檀妄生身边没有一个能帮助他的下属，就算身体强健，可到底身上还带着伤。
这里地势险峻，但没有任何尸骸或血迹，说明怪物并没有在这里安巢，或者很少来这里，这只是一处不起眼的荒林，檀妄生踏进这里也只是偶然，而非提前计划好的“陷阱”。
所以，他就算有心思，也绝不可能仅凭一个人就在这片荒林里搞出什么鬼来。也许，他真的只是穷途末路了，只想要抓住那点机会看看能不能逃脱，这一切只是徒劳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萧明灿翻过面前断木，目光不经意一瞥，脚步猝然一顿。
昨夜刚下过雨，林子里还附着一层森冷的潮湿气。那被雨打得弯折的树枝就这么垂搭下来，上面几片枯叶在风中脆弱地摆动，隐约露出后面树干上的一道痕迹。
那树干上有道相交的剁痕。大概时间过得太久了，痕迹已经变得暗淡，但即便如此，萧明灿也能一眼认出它和檀妄生之间的联系……几年之前，他在和那群怪物交战时也曾踏足过这里吗？
这地方树林高耸密集，四周有暗坑和陡坡，就算是大晴天，阳光也未必能完全照进这片林子。平时踏入的话，只要稍微注意点脚下也不算太过危险，可如果有那群怪物在，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这地方对那群怪物来说可谓是得天独厚的“□□”，怪物很有可能埋伏在这里——
那么，问题就在于此：檀妄生一个试图利用那群怪物当这座岛的“守城兵”的人，会为了一群或几个逃走的怪物，冒险闯进这片连自己都很难去熟悉的荒林“赶尽杀绝”吗？
还是说，他在几年前的那场坟地交战中并没有落得上风，反而被怪物逼进了荒林里？
……不对，重要的是现在。
萧明灿紧跟着跳下小坡，在落地时顺势滚了一圈，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她看了眼被石子划伤的手背，接着看向远处那道身影。
重点是，那些转变成怪物的“吊尸”已经发现队伍走进了那片坟地，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怪物出现，这和刚刚她所猜想的一样，那群怪物也鲜少踏足这里。也许是因为周围虽便于潜伏，但没有任何可以栖息的洞穴，能获取的食物野果也相当匮乏。而树上的剁痕则说明……
如果，如果不是檀妄生曾因围剿怪物而踏进这里的话，那就说明，他曾特意了解过那片坟地周遭的地势，尤其是这片什么都没有、地势又险峻的荒林。而那看似因厮杀而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剁痕，则是为他指引方向的标记。
萧明灿忽然感觉自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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