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昙娘说,约莫不过这两日,大俞就要变天。
可事实上,一连过了三日,无论私宅抑或大俞深宫,都毫无动静。
姜泠也在心惊胆寒中,为裴敛献了整整三日的殷勤。一壶壶热腾腾的茶水被送入主屋,又一盏盏冰凉的茶水被弃泼在屋外红梅树下。
裴敛没领她的情。
姜泠有些气丧,疑心昙娘此道行不通。
“他实在是个木头,不,是个冰块儿,根本捂不热。”她坐在偏房院中,折了枝绿松芽,在手上折腾着。
“是吗?”昙娘笑笑,“老奴倒觉着,这几日主子心绪平和松快了些。”
“那也不是我的功劳,他不受我的茶,不承我的好,就是为他扶了下砚台,都要被他奚落好一阵。”
她丢掉手头的残枝,深觉无力:“昙娘,此道或对旁人有用,对裴敛却实在是徒劳。”
“徒劳而已”,此话三日前裴敛就与她说过,她早该明白。
说此话时,头顶正巧飞过只冬日孤雁,似是失了群,长啸悲鸣。
她轻扯唇角,叹息道:“命数如此,不该我活,就不该肖想。”
其实想想,上景宫中十二载,也似窃取之物,不曾堂堂正正,唯有畏畏缩缩,仿佛阴沟里的蚯蚓,意图在大江大浪中翻腾,痴人说梦而已。
只是她从前无知,以为山河之大,一隅足以,却不知,便是一隅亦是妄念。
她垂下眼睫,意图掩盖落寞,却不知这般模样落在昙娘眼中,更惹人怜。
仿佛受伤的小兽藏匿于洞穴,小心翼翼舔舐保护着伤口。尽管早已血迹斑斑,那双眸子却依旧澄澈。
“老奴从主子还是个嘤嘤啼哭的襁褓婴儿起,就守在他身边,他的喜怒哀乐,老奴不会看错。”
昙娘侧过身子面朝着她,神色真挚:“公主瞧不出,但老奴知道,主子表面不领情,心里却是有计较的。”
此话入耳,却引得姜泠心中疑惑:“昙娘,我心有一惑。”
“公主但说无妨。”
“他是你一手看大的,舐犊之情溢于言表,那为何,你却要向着我,去逆他的意?”
昙娘笑着摇头:“老奴从未想要去逆他的意,而是要帮他搞明白,他的意,究竟是什么。”
昙娘时不时便会如此,说些模棱两可、朦朦胧胧的话。
这些话与姜泠之间,仿佛隔了片晨雾,好似答案就在那头,却怎么也触不到。
但晨雾也总会有散的那天,是以,她也不愿逼迫昙娘此时此地便要说明白,昙娘愿助她一力,已是不易。
昙娘见她不语,知她仍是不信,索性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浮尘,说道:“公主若是不信,不如去向主子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
“公主回大俞这些时日还不曾出过府,可想随老奴去外头瞧瞧?”
*
自从裴敛那日进宫被罚跪两个时辰后,他索性便不再进宫,声称抱恙闲散在家,伺机而动。
左右如今大局在握,无需过多劳费心神。
今日雨急,只能于屋中练笔。
他铺开淡米色的官纸,一手扶袖,一手提毫,动作行云,落笔却是锋利无双。
字如其人这话,实在不错。
裴敛这一手字与他人一般,初看俊朗,再看,却是遒劲有力,竟能品出几分凌人盛气。形与骨,格格不入,却又恰成血肉,其中危险意味,落纸淋漓尽现。
待书完一篇,他却忽而有些不心安。
抬眼状似不甚在意地朝外看去,外头雨淅淅沥沥的下,眼见已近黄昏,可那日日在他眼前晃悠之人,今日却没来。
手上一抛,他随手将笔丢入笔海,而后转向书架寻起书来。
面前书册玲琅满目,却不知为何,他脑中却唯有那句“躲得过躲不过,全仰赖督军”。
可心中复默过后,又觉可笑,不禁冷嘲道:“朝秦暮楚,反复无常。”
话音刚落,就见寒鸦冒雨大步走来。
他站在屋外廊下拍打着肩头落雨,紧皱眉头抱怨道:“督军,那丫......公主又来了!”
“寒大人。”姜泠的声音紧随其后,追上前来。
寒鸦回头,就见姜泠笑眼盈盈地在他身前止了步子。
虽说前有昙娘百般叮嘱劝说,可寒鸦觉得面前此女就是没安好心,对她实在不喜。却又怕说多做多,只得紧了嘴,并不多说。
裴敛没出声阻拦,他也只得侧身让路。
“多谢寒大人。”姜泠从善如流谢过,提着食盒跨入屋中。
裴敛坐回书案之后,漠然看着姜泠将食盒中盛着的小碗端至案上。
“今日不奉茶了?”
姜泠摇头,唇边携着并不深刻的笑意:“近日天寒,我为督军做了碗枸杞银耳,热热身。”
说着,她取出羹勺,在那镌萱草纹瓷碗中搅了搅,勺碗相撞,发出伶仃轻响。
裴敛竟觉着这声响,有些悦耳,但他宅中物件名贵不俗,其声自然也非凡响。
而后姜泠双手持碗,递到裴敛眼前:“我煨了足足一个时辰,督军尝尝?”
碗中银耳清润浓稠,卖相极佳,可裴敛却只略看一眼,就收回了神,冷笑道:“本督怎知这当中是银耳,还是别的东西。”
端碗的手一抖,姜泠露了刹那慌乱:“督军是怕我下毒?”
难道这几日他不受她的茶,是怕她心有不轨,在茶水中下毒?诚然,这确实也是个办法,但天地良心,她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裴敛不置可否,提笔继续摹字。
姜泠也没多说,竟是拿起羹勺舀了一勺,浅尝一口:“这般,你可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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