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箱海鮸干鲙的事,文照鸾肯定是要向鱼米库打听一下的,只是一时还没想好教谁去。
她的所有奴婢中,一类是作为陪嫁跟随来裴家的,这些人有:乳娘、两名贴身婢女、两名医婆、四名厨娘、一名侍弄花草的婢女、四名洒扫杂事仆妇,以及四个外院做事的仆从。由于这些人日常已够她使唤,另一类——即裴家调来的奴婢便不很多,只有两名婢女与一个小厮。
通常,在裴家各处传报消息,自然是由珠子与另一名婢女杏子去做的,毕竟自家人与自家人好说话。
但这一回含着些质问的意味,裴家两名大咧咧的婢女珠子与杏子就不大精通了。
玉真倒是很精明的,但这是得罪人的事,派她去有些大材小用了。
她目光四处在各人身上逡巡时,翠袖得了机会,毛遂自荐:“夫人教我去吧。这事我也看不过眼,那些人也太不讲究了,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到底是您的心意,怎么三两日就糟蹋完了!”
文照鸾挑了挑眉,“你要去?”
“我替夫人不平!”翠袖愤愤道。
“好,那你就替我跑一趟。”她失笑,见翠袖转身要走,又叫住,“去便去,可不要拿我的名头唬人。”
“我省得!”
“还有一件,”文照鸾又提醒,“裴家的仆妇都比你蛮横,若将你骂了,你可不许哭着回来要我替你报仇。”
翠袖轻蔑一笑,抚着水晶的帘子,回头,眼眉威凛凛地捎着煞气,“夫人等着好了,看我不骂哭她们!”
说着头也不回地杀气腾腾走了。
文照鸾长叹了一口气,望空发呆了一会。
她倒是很想在裴家做个壁上花,与一些人井水不犯河水;但看这样子,想守在一方天地里、岁月静好是不能了。只要在裴家一日,这类琐碎却恼人的摩擦便必不可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多少人家,都是在这微末的细事上一点点烂了根子,而后由内向外,积重难返。
毕竟她如今与裴家是栓在一起了。她不能不盼裴家好。裴家自己人管不了,那就换她来管。
“玉真,”她从思绪中回神,想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去……”
玉真坐在角落的绣墩上编络子,闻言抬头,“晨间已去问过了,那头说,软剑再一日便能淬好,最迟明日晌午送到。”
她说完便又打自己的络子。文照鸾便只能望见她油光水滑的发髻顶心,而丝毫不见那比手指还灵巧的七窍玲珑心。
文照鸾突然感到很庆幸,玉真说年老时才入道;若出家在这几年间,她真不知道,到哪儿才再能寻一个如臂使指的聪慧帮手。
·
没半个时辰,翠袖不声不吭地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文照鸾提前的叮嘱,她回来时倒并没有哭,只是脸涨得通红,进屋便找了个边角一杵,默默无言。
文照鸾问:“怎么样?”
一会儿,翠袖闷闷地回答:“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铩羽而归,也不好意思再描绘当时情景。那管鱼米库的几个婆子,哪里是妇人,分明是张着嘴喷粪的臭茅坑,那腌臜人的话变着花样骂出来,别说回嘴,她听了都要臊得脸红。
好在文照鸾毫不意外,拉她过来,亲自斟了盏茶递过去,面上笑吟吟的,“辛苦你为我跑一趟,你受委屈了。”
没这话倒还好,有了这话,翠袖的眼泪简直要飙下来,双手紧握着茶盏,又委屈又不解:“夫人不气吗?她们骂我,岂不就是落您的脸子?”
“骂人没好嘴,打人没好腿。她们自是心虚,你跑去质问,难道她们就把实情吐露出来,承认是自己手脚不干净、尽偷了去?”文照鸾宽慰她,“这事咱们心知肚明。你去,也不过是惊一惊她们,教她们知道,咱们已经晓得这事了。”
“晓得了,然后呢?”翠袖脑子有点乱。
“然后她们向她们的主人诉屈,就像你向我诉屈一样。”文照鸾道。
翠袖脸上一臊,“我没有……”
夫人的手搭在了她肩上,按住她否认的话语,温柔又坚定,“——再然后,就是我的事了。你做得很好。”
那茶也又温又暖。翠袖抿了一口,满心的愤懑委屈就消散了大半。
她望着夫人美丽柔和的脸,几乎落下泪来,暗暗地想:上天待我何其优厚,夫人待我又何其优厚,往后我一定更加尽心尽力,为夫人效死分忧!
夫人像是会意了她效忠的决心,沉吟一会,果然再度开口:“还有一件事,你要替我做得好。”
“喏!”翠袖眼神一变,果决坚定起来。
“这样,”文照鸾道,“我新得了两匹花鸟流云的蜀锦,一匹是茜草的,一匹是鹅黄的。你去送给姑母裴氏,就说我觉着与她家三娘最相称。”
翠袖见过女郎郑幽兰,虽瞧不出相不相称,但夫人的话就是圣谕,“我这就送去。”
她喝了半盏茶,起身要走。文照鸾又叫住她:“对了,你教姑母放心,这蜀锦料子我共得六匹,全是我自己的,没有入公中的库。若姑母问起来,你便将海鮸干鲙的事与她提一提。”
翠袖恍然:“咱们在裴家也得找人撑腰!夫人放心,这事我必办得漂漂亮亮!”
她出门去了。
文照鸾失笑摇头。
到底是韶儿死后,从年少的婢女里挑上来做替的,调·教的时间没那么长,忠心是有了,还欠缺些通透。
她文照鸾在裴家,哪里需要找什么人“撑腰”;她不作妖,裴家人就得谢天谢地了。
唯一能制约她一些的,不过是一个“孝”字。
只要婆母刘氏点了头,她做什么,也都能光明正大了。
·
封奴辞了外院行走的差事,去了文照鸾的染坊。
这事过后没两日,四娘裴淑气势汹汹地闯入东院,来找文照鸾对质。
“文、文……二嫂!你做的好事!”她虽然自觉震怒,却到底还有理智,没敢连名带姓地喊,因此卡在一半,别扭地换了称呼。
珊瑚也跟在后面助阵,摆出“旁人毋惹”的愤怒脸孔。
按照原本的设想,她们一主一仆闯进了院,应当长驱直入,一脚踹开文照鸾的屋门,惊吓得她从内室连滚带爬出来,低声下气地道歉,接着将封奴再弄回来。
这是预想。
实际上,在她入院没几步后,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了四名孔武有力的妇人,膀阔腰圆,一脸地不善,横堵在了她们面前。
“郡主的院子,容得你大呼小叫?”一个妇人粗声言语。
裴淑有一瞬间的傻眼。
她记得此前来过一两回,并没有见到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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