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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游魂鬼事

小说:

南中月下行

作者:

8明月楼8

分类:

穿越架空

游魂鬼事

唐天宝年间,东都洛阳有一少年崔群,字永建,生得剑眉星目,一柄青锋不离身,尤喜纵览山河。因与留后使李宓三公子意气相投,便入了其军幕,做个录事参军。文书案牍之外,那柄剑依旧映着寒光,剑气搅动帐内烛火,摇曳不定。

天宝十载,边关烽烟骤起。崔群随李宓将军,提兵数万,剑指南诏。大军屯于险峻的马厩道,前方大和城如巨兽盘踞。崔群因通晓蛮语,故而胆气过人,自请孤身潜入敌后,探听虚实。他绕行苍山险径,密林如墨,终是窥得南诏王凤迦异营中虚实。然归途风紧,不慎为逻卒所擒,押至凤迦异驾前。

凤迦异见其形容清朗,气度不似寻常军汉,心生怜才之意,便温言劝降。崔群昂首挺立,双目如电,厉声斥凤迦异道:“大唐将士,岂有屈膝蛮酋之理!今日不过一死而已!”斥责之声直震殿宇。凤迦异非但不怒,眼中激赏之色愈浓,叹道:“真乃义士也!”遂未加害,只将他囚禁于洱海深处一座孤绝小岛水牢之中。牢室半浸寒水,唯有一小窗,透入些微天光与湖风。

崔群深谙水性,更兼坚韧不拔之性,暗自寻机脱逃。数月后,他趁守备松懈,一个猛子扎入刺骨洱海,凭着一股不屈之气,竟泅渡茫茫水面,九死一生,终是寻回唐营,当他一身湿透,面色青白却目光灼灼地跪禀李宓:“大帅,凤迦异狡诈如狐,其妃白蓉,貌美而心计深沉,又通术法,常为其臂助。若不除此女,恐为我军大患!末将愿再蹈险地,除此祸根!”

李宓凝视眼前这死里逃生的部下,见他形容憔悴却意志如铁,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应允:“务必谨慎!”

崔群领命,再返洱海孤岛,假意归降。南诏人见他去而复返,疑窦丛生。凤迦异召见时,崔群巧舌如簧,道是感念大王不杀之恩,又见南诏雄兵之盛,愿效犬马之劳。言辞恳切,滴水不漏。凤迦异素爱其才,疑虑稍减。

恰在此时,王妃白蓉闻讯而来。她一身素锦,环佩叮当,步入殿中,目光落在崔群身上便是一凝。崔群之姿容气度,迥异于南诏男儿的粗犷,如寒潭孤松,清冽挺拔。白蓉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异彩,随即隐去,只柔声向凤迦异道:“此等人物归顺,亦是王上洪福。”

自此,白蓉常借故至崔群软禁处探望,或问中原风物,或谈诗书礼乐。她巧笑倩兮,言语间自有一段风流。崔群初时心硬如铁,只为使命虚与委蛇。然孤岛寂寥,加之白蓉温言软语、不凡谈吐,恰如照进深渊的一缕微光。她带来洱海特有的弓鱼,亲手炙烤于他。采撷岛上野花,置于他简陋案头。更有一夜,她携一壶自酿的梅子酒,月下对酌时酒入愁肠,崔群望着她月光下清丽绝伦的侧脸,听她低诉深宫寂寞,心中那根名为“使命”的弦,第一次无声地松动了。情愫如洱海暗流,在孤岛寒夜中悄然滋生,既甜且苦,蚀骨灼心。

天宝十三载中秋前夕,两军决战于龙尾关外。只听那战鼓如雷,杀声震天不绝。崔群知时机已到,便身着南诏侍卫服色,混迹于王驾附近。白蓉立于凤迦异身侧,忧心战局,一方素白云帕紧攥手中,帕角绣着几朵小小的、精致的莲花。崔群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方云帕——那正是他行动的信号,亦是白蓉心爱之物。

他只觉心如刀绞,眼前闪过孤岛上她温婉的笑靥,然军令如山,李宓殷切的目光似在眼前。他猛一咬牙,低吼一声,身形如电射出,直扑白蓉!目标,正是她手中那方云帕!

“蓉妃小心!”一名时刻警惕的副卫早已留意崔群多时,此刻反应如豹,长刀带着厉啸,狠狠斩向崔群探出的手臂!刀光一闪,只见血花四溅!崔群手腕剧痛,却仍是拼死一探,指尖堪堪触及那柔软的云帕。可惜力道已竭,只扯下半片帕角,绣着半朵残莲。他整个人被那副卫势大力沉的一脚踹翻在地,数柄冰冷刀锋瞬间架上脖颈。

“崔永建——!”凤迦异须发戟张,目眦欲裂。他何等人物,瞬间便明了崔群假降真刺的图谋,更想起白蓉近日常往孤岛之行,一股被愚弄背叛的滔天怒火直冲顶门,“好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竟敢欺我至此!更……更……”他怒视白蓉惨白失色的脸,后面的话已气得说不出口。

“大王!臣妾……”白蓉花容失色,手中那残破的云帕飘然坠地,如一片凋零的白羽。

“杀无赦!”凤迦异暴喝如雷,再无半分犹豫。刀光闪过之后,热血喷溅一地。崔群身首分离的刹那,目光竟越过狰狞的刀锋,投向白蓉,眼中无恨,唯有无尽的悲凉与歉疚,嘴唇微动,似有二字无声吐出。

白蓉如遭雷击,浑身剧颤,死死盯着地上那半片染血的残帕,又望向崔群滚落尘埃的头颅,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死灰。她猛地弯腰拾起那带血的帕角,紧紧攥在胸口,仿佛攥着自己碎裂的心,再不看暴怒的凤迦异一眼,转身踉跄奔入乱军之中,素色身影瞬间被刀光剑影吞没,从此不知所踪。凤迦异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怒火中烧的脸庞下,亦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战后,南诏士卒草草收敛崔群尸骨,葬于龙尾关外一片青木林深处。坟茔寂寂无名,唯有一抔新土垒其坟顶,几片青木叶覆盖其上。

然自葬下那日起,青木林便不再安宁。南诏王室子弟夜间行猎或宴饮归来,常于林畔月下,恍惚见一青衫文士身影,或倚树吹笛,笛声呜咽如诉。或于林间空地,以枯枝为剑,舞动时寒光撒地。身影飘忽不定,面容依稀便是那崔群模样。更有胆大者上前询问,那人影便回首一笑,笑容清朗却带着幽冥之气,旋即消散于风中。鬼影作戏,成了龙尾城一桩诡秘的谈资。

一日,巡城军将佐才率队行至青木林附近,其坐骑突然惊嘶人立,将他重重掀落马下。佐才摔得七荤八素,口吐白沫双目翻白,浑身抽搐不已。片刻之后,他竟僵直坐起,口中发出全然不属于他的清朗男声,字字如冰珠砸地:“我乃李宓将军麾下录事崔群,尔等听着:尔等诏王凤迦异,不修仁德、暴戾好淫,若再执迷不悟,天谴必至,南诏休矣!”

言罢,佐才浑身一软,复又昏死过去。此言如同诅咒,迅速传遍宫廷内外。不久,凤迦异果然因暴政失德,为权臣王嵯巅所弑,应验了那幽冥之语。龙尾城人无不悚然,青木林畔的崔群鬼影,更添了十分的敬畏。

时光过隙如苍狗浮游,沧海桑田变幻如昨。唐室倾颓式微,南诏国祚更是几经更迭,至大理国保定帝段正明癸亥年(宋仁宗嘉祐八年)。又是一年七月半,中元鬼节。段正明乘舟夜游洱海,赏月观星。湖波粼粼处,月华如练如缟。忽见前方一叶扁舟,无桨自移。舟上有一人,玉色长衫,身形颀长,衣袂飘飘,背对而立,似融于月色水光之中。段正明好奇不已,命船工靠近。

“月白风清,夜色果然醉人。”那玉色衫人闻声回首,面容清俊脱俗,气质温润儒雅,如同画卷中走出的谪仙。

段正明见之心喜,邀其同舟共饮。玉衫书生欣然登船。二人对坐舟中,清谈渐起。自四书五经至佛典玄理,自南诏旧事至前朝烟云,书生无不精通,见解超拔四下,谈吐风雅不俗,段正明听之大为倾倒,引为平生仅见之知己。酒至半酣,段正明笑问:“今日与兄倾盖如故,虽是相见恨晚,却也实为幸事。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书生执杯微笑,眸中似有深意流转:“既为兄之知己,贵在相知相惜。若信我,名姓又何须追问?真知我,这名姓又有何益?”

段正明亦非俗流之人,闻言即朗笑道:“兄台此言妙极!然,你我相交,君既知我为大理国之君,我亦当知君名讳,方显坦诚。”

书生凝视段正明片刻,月光在他眼底碎成点点银芒:“此言实也在理。我名永建。痴长几岁,贤弟唤我一声‘永建兄’便是。”

“永建兄!”段正明欣然举杯。自此,段正明每至龙尾城处理政务,必抽身前往城中普莲寺,与那自称“永建”的玉衫书生相会。或在禅房品茗,或在古柏下弈棋,或在藏经阁翻阅古籍。书生学识渊博如海,更奇的是,言及百年前天宝征战旧事,竟如亲历亲闻,细节历历在目,连当时军卒俚语、关隘形貌、将领性情,都描绘得纤毫毕现。

渐渐段正明心中疑云窦生,不日,他命心腹于龙尾城内遍访“崔永建”此人,连古稀老者亦问过,皆茫然摇头,言道从未闻此名。

一夜,段正明再赴普莲寺禅房相见“永建”,烛影摇红中,崔永建却早已静坐相候,神色平静如深潭。“贤弟今日可是寻访于我?”他开门见山,仿佛能洞穿人心。

段正明坦然点头:“一无所获。”

崔永建轻轻一叹,那叹息仿佛穿越了厚重的时光尘埃:“贤弟,可畏鬼神?若心中无畏,我当实言相告。”

段正明正襟危坐:“兄长请讲,正明洗耳恭听。”只见烛火“噼啪”一跳,映得崔永建的面容半明半暗。他缓缓道:“我本大唐天宝年间,剑南节度使李宓帐下录事参军,姓崔名群,字子建。天宝十三载中秋前,殁于龙尾关外南诏王驾之前。身死之后,一缕精魂未散,困于此地山水间。后得幽冥君点化,授‘阴兵录事’之职,掌此方古战场游魂名籍,亦督察人间善恶,护持一方清平。”

饶是段正明心中已有猜测,闻言亦觉一股寒气自脊椎升起,然而看着眼前书生清朗依旧的眉目,心中竟无多少恐惧,反涌起无限唏嘘与敬意。他起身,对着崔群深施一礼:“小王幼时于宫中秘阁,曾见南诏旧史残卷,载有忠烈义士崔君之事。字里行间所述,扼腕叹息流涕。不想今日竟有幸得遇英魂,小王德行浅薄,过失繁多,莫非……我寿数将尽?”言语间不免带上一丝惊惶。

崔群虚抬了抬手,一股无形的凉意拂过段正明臂膀,示意他坐下,温言道:“贤弟多虑了,自古国之兴衰,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运转,非人力可强求,亦非一人之过可倾覆。何必为此忧心忡忡,自寻烦恼?”他顿了顿,声音愈发空灵,“红尘从来纷扰,使人劳心劳形。欲除烦恼丝,当先除却那执着计较的俗世妄心。”

段正明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追问:“永建兄洞悉幽冥,可知……可知我这大理国王位,将来归于何人?”此问关乎国祚,乃他心中最大隐忧。

崔群闻言,并不直接作答,只抬手指了指禅房外沉沉的夜空,嘴角噙着一抹看透世情的淡然笑意:“十年后事,如云遮雾绕,纵使知晓答案,亦徒增烦扰无疑。贤弟何必为尚未到来的风雨,扰了此刻心中的明月?”

段正明咀嚼其言,心中块垒似被这清冷之语悄然化去些许。此后,他与崔群这位幽冥录事之交,愈发深厚。段正明深感南诏旧史散佚错漏甚多,尤以天宝年间战事为甚,便起意重修。

每至夜深人静,普莲寺藏经阁内便烛火长明。段正明伏案疾书,崔群则静立一旁,或凭窗望月,或闭目沉思。待段正明遇有史实不明、记载矛盾之处,崔群便如亲见般娓娓道来,其声低沉,所述战场细节、人物对话,乃至当时天气、草木,皆栩栩如生,恍如时光倒流。段正明按其所述记录,常惊觉笔下文字如有神助,条理清晰,悲壮之气力透纸背。

如此五年光阴,倏忽而过。一日,崔群于袖中取出一卷色泽沉暗、古意盎然的书稿,郑重置于段正明案头。封皮上墨迹淋漓,题曰《天宝征战录事簿》。

“此乃我生前所录,”崔群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响,手指抚过那粗糙的纸页,“自大军离蜀出征之日始,至天宝十三载中秋夜……我身死前最后一刻止。军中大小事务,粮秣兵员,山川地形,将帅言行,乃至兵卒心语,凡吾所见所闻所思,皆收录于此。”他眼中似有微光闪烁,仿佛透过纸页看到了当年的金戈铁马,“当日,我恐此簿落入敌手,以厚蜡密封,藏于竹笥之中,埋于营帐之下。百年尘土侵蚀,竹笥火漆皆已朽坏,唯此簿尚存。我魂体常在埋骨之地徘徊,见其蒙尘,心中委实惜之。今赠予贤弟。此簿……十五年后,必有大用,望妥善存之。”

段正明双手接过,只觉书卷入手微沉,仿佛握着一段凝固的历史。他心中感动,复又涌起离愁:“兄长赠此重宝,正明感激不尽!只是……听兄长之意,莫非将要远行?”

崔群颔首,身影在烛光下似乎淡薄了些许:“幽冥职司,自有轮转。我承命将赴中原一趟,了结一段旧日因果。一去,约需十六载春秋。”

段正明闻言,顿生不舍,急问:“兄长去后,小弟休咎如何?国事前途,可有警示预言?”

崔群看着他缓缓道:“八年之后,贤弟尘缘将尽。当放下国玺,卸下王冠玉冕,皈依我佛。”

段正明心中一震,虽早有预感,亲耳听闻仍觉茫然。

崔群语气转为一种超脱的平静,带着洞悉世情的慰藉:“其实于深山古寺之中,青灯黄卷之旁,亦是大好去处,何必戚戚不已?斩断三千烦恼丝,自身反得大自在。于晨钟暮鼓间,秉笔直书,重修青史,勘破兴亡,其中乐趣,岂是俗世权位可比?人生百年,不过浮游一瞬,朝生暮死而已。唯有勘破迷障,照见本来真性,方得永恒清宁。贤弟,此乃归宿,亦是新生,何忧何惧之有?”只闻其声清越,如梵呗轻吟,涤荡心尘。

段正明怔立良久,心中波澜起伏,终是长揖及地:“谢兄长点化迷津!”

崔群走后,段正明谨记其言。八年后,权臣高升泰果然威势日盛。段正明审时度势,知天命不可违,亦想起崔群“青灯古佛著青史”之语,遂不恋红尘国事,绝然退位,于点苍山莲华古寺剃度出家,法号广弘。于青灯古佛旁,他潜心整理旧日所得,结合崔群所述及自身感悟,著成《灵峰苦禅录》,其中《南诏秘事》一卷,因有崔群幽冥佐证,所述天宝旧事翔实悲切,迥异于正史官腔,字字泣血,为后世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史家绝唱。每每忆及崔群,他便亲赴龙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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