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于初主动找她聊天之后，戎铃枝便不再掩耳盗铃地抹去他对话框存在的痕迹，反而时不时打开他的朋友圈看看他的近况。
不同于她自己，于初很喜欢发朋友圈。漫野的山川，壮丽的瀑布，奇特的丹霞地貌，甚至于天上长得奇形怪状的云，路边一朵没有见过的蘑菇，还有格外妖艳的花株都值得他留下纪念。
他最近去了张掖，是他出发前一天告诉她的。
戎铃枝划过一张张照片，嘴角不禁扬起笑意，仿佛自己也跟着他一起看了世界。
习惯性地下拉刷新，界面顶端跃出一段新视频，她眼疾手快地打开，熟悉的声音在黑色的背景中响起——
“好啦，相逢便是缘。”
是她自己的声音。
随着这一道话音落下，黑色的屏幕上浮现白色的手写字迹，片刻后，取而代之为一面红色的旗帜，正中间，他们的名字紧紧挨着。
记忆一同被唤醒。
画面很快又跳转成他们在神湖的合照，于初似乎格外喜欢那张“废片”，在一众高像素的合照里偏偏挑中这张模糊的照片作为vlog的开篇。
嘴角轻轻一提，她盘起双腿调整坐姿，兴致正好，视频却突然闪退，朋友圈顶端只剩下一张照片，再刷新也没有看见。
她左滑直接退回到和于初的对话面，问：【怎么撤回了？】
于初秒回：【发错了一个】。
戎铃枝抿起唇，重新点入他的朋友圈，的确又有一段vlog，和她刚才看了半截的毫无关系，是他在张掖的旅行视频。
【于初：你看见了？】
【茸茸铃枝：嗯，发给我吧，不是和我一起的吗？】
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几次之后，他才发了一句：【还是算了，我自己剪着玩的，被你男朋友看见不好。】
这话术有些眼熟。戎铃枝扬起眉梢，快速地打上一句“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全都删除，转而打开和时琴心的对话框。
向上翻，很快就找到了试婚纱那天琴心发给她的照片，有些糊，她点开照片，没显示出来，黑色屏幕上显示“图片已过期”。
【于初：就是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天，没什么好看的。】
他越是解释，越是欲盖弥彰，戎铃枝就越是想看。
莫名其妙生出一缕“报复心”，她特意找时琴心重新要了婚纱照的原图，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她的追问，把试穿的婚纱照发给于初，默数五秒，撤回。
果然，于初很快就发来了一则消息，是一条语音。
“这是我可以看的吗？戎铃枝。”
一如既往懒倦的音调微微上扬，只有在一字一顿叫着她的名字时听出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戎铃枝笑，也回了一句：“你看见了？好看吗？”
【于初：婚纱一般。】
【茸茸铃枝：我也觉得一般。】
【于初：？】
【茸茸铃枝：我和他分手了。】
他大概有些诧异，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顶端才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好几次，拖得时间比之前还要久。
长时间盯着屏幕，在愈来愈喧嚣的心跳声中，眼前逐渐出现模糊的阴影，戎铃枝双手轻颤，端起手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眼看着屏幕顶端终于不再横跳，可下方依旧没有他的回复，她长吁一口气，锁上了手机。
叮——提示音响了。
未看完的视频弹出界面，悬浮的心脏倏地落回，戎铃枝提起唇角，抱起身边的毛绒玩偶，戴上耳机，郑重其事地点开视频。
视频从最后一次徒步终点的合影向前倒退播放，中间穿插着他们行进路上的经历与风景，除了开场，再没有人声与同框，并不会让人误会。
因为是倒叙，记忆随着画面，从他们相熟的默契拉回到陌生的拘谨，或许是因为配乐感伤，看着视频，戎铃枝也陷入了某种名为忧伤的情绪。
他们似乎是两条相交线，不论是前行还是倒退，永远都只有那一个短暂的交点。
她情不自禁地攥紧毛绒玩偶上手，擤了擤鼻子，压下了鼻头的酸涩。
“戎铃枝。”于初温柔缱绻的嗓音突然透过背景音乐，近得就像是贴着耳廓，依稀还能听见吞咽的声音。
屏幕短暂黑了一瞬，再亮起时，她独自一人站在金沙江大湾边回眸轻笑，风卷起她的长发，自由地拍在肩头。须臾，她再度回头，高举着手用力挥舞。
画面又黑下来，屏幕上只有两个白色的字——再见。
背景仍有一段短暂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戎铃枝耐心地看着进度条缓缓前移，临近尾声，才终于又听见声音。
他压着喉清了清嗓，柔声说：“在广袤的空间和无垠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
是我莫大的荣幸。”①
息屏，万籁俱寂。
心底“轰”一声，像烟花在寂静夜空猝然绽放，滚烫的心火随着浑身的血液淌入四肢百骸，绵延着无尽的余温。
戎铃枝抚平掌下的鸡皮疙瘩，冲动使然，紧张地打下“我想去见你”，颤着手按下发送。
于初瞥到消息，踌躇的心尘埃落定。
他扬起嘴角，回复她：山风与月三楼的房间一直为你空着，欢迎你来。
【于初：但我想，此刻该由我去找你。】
戎铃枝不解地问他原因。
“因为，你做下人生的每一个重大决定时，我都想在你身边，不论你是决定和我一起‘叛道离经’，还是单纯只是想见我一面，我想在起点陪你一起，”他说，“这是我的荣幸。”
耳畔的、脑海的，属于他的声音几近重叠，血液里的余烬复又燃起点点星火。
她说：“那好，我在这里等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欢快在手机里响起。
于初大踏步跑回房间，拉开抽屉，从角落的小盒子夹层里取出一张电话卡插进卡槽。
长时间没有开机，纷杂的消息一股脑弹出，手机卡顿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运作。他从通讯录里找出陶先生的电话，推开窗，倚着窗台，深呼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于初！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
于初歉意道：“抱歉陶先生，之前离职了。”
“听小关说了，他是个实诚的，”陶先生爽朗一笑，听上去气已消，“但我还是喜欢你的设计，小关说你在旅行，这次打电话来是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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