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父亲的声音在玄关处响起，戎铃枝下意反手握住母亲的手，瞥过母亲，顺势望向门口。
白色的柜子后探出半个身影，堆砌着笑容的眼神左右张望了一圈，或许是没见着想见的人，嘴角倏地坠落，连声音都沉了下来，“就你一个人？江望不是说会一起来？”
“他……”手掌被轻轻地向下拽着，戎铃枝侧目觑了一眼，停下的话被母亲自然地接上。
“江望说他医院里突然有事，改天再来，你看那孩子还给我带了礼物，”方仪又不动声色地握紧她的手掌，只一下，很快就松开了，“还有一个小炒肉，菜就好了，你先坐一会儿。”
“男人忙点好，忙点有出息，”戎曜的眉心稍舒展，走到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做好贤内助的身份，家里的事别让他操心，这一点你妈做得就不错。”
何止不错。戎铃枝从记事开始，就鲜少有父亲陪伴的记忆。
小时候她睡得早起得晚，正好和他的作息错开。再长大一点，父亲换了工作地点，她在读六年级，通校生，母亲无法两边兼顾，选择留在她的身边，一个月挑上那么几天去看看父亲。而她也只有节假日才能见到父亲一面。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三年，直到高中她考到了父亲工作地的学校，是住校生；父亲又终于凑齐了那边房子的首付，她和妈妈才一起搬过去，结束这漫长的两地分居，也就是现在的这一套两居室。
戎铃枝不以为意地轻哼，起身离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嗤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肩贴着墙懒散站着，问：“妈，好了吗？”
“好了，把这两盘菜端出去吧，”方仪努努嘴，利落地脱下围裙，端着刚出锅的小炒肉，叮嘱道，“小心烫。”
等她们母女俩摆完盘，戎曜才悠哉悠哉地放下二郎腿，踱着步子走到餐桌边，拉开主位的椅子落座。
“你也先吃，我去把电饭煲拿出来。”方仪说完又折回厨房，抱着小电饭煲摆到餐边柜上，最后上桌。
长期的两地分居、成长陪伴的缺失和父亲不善言辞的性格让戎铃枝和他的关系总是处于生疏。
就像现在这样，餐桌上只听得见筷勺划过碗碟的声音和咀嚼吞咽声。
以往母亲会承担沟通桥梁的角色，主动开启话题拉进他们的感情，可今天或许是因为她还没从先前的对话中缓过来，也沉默了下来。
“今天秋石高架有车祸，堵了很久，所以到得晚。”戎曜说。
他放下马克杯，方仪自然地拿起水杯走到餐边柜，为他接满热水又递给他，“你开车要小心点。”
“我知道。”
短暂的交流后陷入了更安静的沉默。
戎铃枝看在眼里，手上搅着米饭，用力地吞了一下，才把噎在喉间的不适随着米饭一起咽下。
“你妈说你不想找工作，”戎曜或许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左右瞥过，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我是觉得你都快结婚了，不找也就不找了，本来江望就忙，你再工作两个人成天碰不着面，感情很快就淡了。”
方仪搁下筷子，抬眼担忧地看着她。
“而且，你目前这个状态，既不是应届毕业生，又没有工作经验，没过多久又得请产假，公司也不是做慈善，”他用下巴指了指方仪，“和你妈一样也好，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的，没有压力，挺好。”
方仪垂着头，戎铃枝看不清她的情绪。
她虽然不喜欢母亲偏执地将自己的遗憾移情到她的身上，千方百计劝诫她找一份工作，以避免走上她的老路，可是更不喜欢父亲这般大男子主义的自以为是的发言。
“舒坦？”她放下筷子，双臂抱胸，冷眼扫视，嗤之以鼻道，“是你自以为的舒坦吧？你以为家庭主妇这么好当吗？”
戎曜倏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一些，“正是因为有你妈妈在后面的付出，我才能安心在前面奋战，我没有否认她对这个家庭的付出，相反，我一直很感激她。”
方仪猛地抬头，眼角没出息地泛起泪花。
戎曜握住她紧捏着的拳头，安抚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她，“我很高兴，你看到了你母亲的辛苦。”
戎铃枝并不想听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看到母亲稍显激动的眼神，终究还是压下了的责问。
“但是，”戎曜话锋一转，指尖轻叩桌面，垂眉沉声道，“我现在是在说你，你既然无法在前面冲锋陷阵，那你就得守好后方一隅之地，我说得对吗？”
“我要说多少遍，我有正经的工作，也有收入，”她戒备地支棱起浑身的刺，好不容易柔软下来的眉眼又一点点聚起疏离，“你们不能冥顽不灵地守着旧思想，认为公务员、老师、体制内的工作还和你们那个年代的铁饭碗一样值钱。”
“你一个研究生，读了十几年的书,毕业之后就只写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言情小说，你不觉得羞愧吗？”他压着怒火，愠声道。
椅脚在瓷砖上划过刺耳的声音，戎铃枝“刷”地立起身，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捏着衣角，指节发白。
“更何况，我看过你这两年的作品，其他暂且不提，你觉得你写得那些随波逐流的东西，真的好吗？”
浇筑在心底的堡垒一点点坍塌，不愿承认他戳中了自己尘封的软肋。戎铃枝咬着牙否认，“我不觉得这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也没有多大的理想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这个世界，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文字为读者编织一个美梦，只要她们看到我的故事觉得开心，那就够了。”
“我先走了。”她愤愤地转身离开。
“不要坐吃山空，”戎曜对着她的背影道，“你文字的灵气，还有你的存款。”
回应他的只有门锁搭上的声音。
戎铃枝倚着门缓缓滑落，抱着膝头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她从小就爱写些天马行空的文章，以前也梦想自己成为煊赫的文学家，大学时和现在的网络文学网站签约也实属意外，第一部小说卖出版权后，她更是半推半就地走上了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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