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大舅,二舅,还是木头,此刻,溯澪的七欲就是一颗朝着金色光门一路狂奔的流星大尾巴球。
我该叫他们什么呢?
哥哥们留下七个名字,七欲也是七个,但是太黑了,分不出谁是谁。
他们的个性早就混为了黑暗的一谈,众口能说出的,也是偏激的一种说辞。
七欲干的事儿不小,但是溃散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
姑且叫那进了光门的溯澪七欲,他大舅?
他大舅在门口左右晃悠,像是作别挥手。
后来我看懂了,他们是在一下一下擦掉自己的形骸和痕迹。
擦啊擦,他大舅越缩越小越一点,总算是将自身从我们的视线抹除了。
我知道进入光门,他们还在。
听到咣当一声响,光门后的金色牢笼落了锁。
他大舅应是挺着吃下十四个兄弟的大肚子,一屁股坐死在监牢。
见过吗,捕快押着杀人犯一起坐牢,等着牢房外的狱头儿手起刀落,泯去自家的恩仇。
炉子结界里,还有很多无辜。
神识们平平静静,像是下定了一路相随的决心。
刚刚转醒认了父母的小灵物们,也在父母晓以大义的教导下,流露出乖顺,柔软又坚韧凛然的神情。
乖乖们,小桌子四条腿站得笔直,门框子顶天立地。
那边有飞禽刚学会翱翔,这边的小兔子追着胡萝卜白菜做游戏。
说大不大的结界里,此时呈现世间万象的样子。
我摇了摇谢烬洄的手臂,他也正向结界外的一抹红衣招了招手。
灵物,灵识们一齐看向我们,眼神里是困惑和遭到背叛的沮丧。
“谢谢你们!”谢烬洄鞠躬作礼,“昨日,我与逸风渠想出一个里应外合的法子,你们不必死。”
唉?他和逸风渠里应外合?怪不得昨天他起那么早。
我迷迷糊糊中只记得他亲了我一下,说了什么却完了。
原来,是去找逸风渠了!
谢烬洄一句不必死,引来的回应居然不是欢呼,而是哗然。
谢烬洄再次幻出聚灵珠,带着感激的眼神审视一周。
“各位,委屈你们再次进入聚灵珠挤一挤。逸风渠能够召唤任何灵物到他身边。
一会儿,我送你们出去,他会把你们带走。
跟着逸风渠,他会给你们安排一处适合你们的地方。
只是,你们可能先要在宥情桃居呆上几万年。”
灵识们低头沉默,沉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一些当即带着孩子钻进聚灵珠,有的在犹豫,有的望着我们带着该不该同甘共苦的阴郁。
他们有些很难表达出意愿,在原地转圈。
谢烬洄笑了笑,索性将聚灵珠抛向结界壁,吸在了上面。
他翻袖间在结界内隔出一道屏障,将那些神识灵兽送到了看不见我们的那一面。
“或去或留你们随意,只不过,等到我炼化七欲点起火来,不想听到任何哀嚎。”
我从肩膀上取下蚂蚱儿子,劝说他快走吧,走吧。
可这小蚂蚱脾气死倔,不住叫爹爹娘亲不要抛弃我。
“不就是要烤蚂蚱吗?爹爹,娘亲我愿意被烤,我喷喷香。”
完,这孩子别的没学会,学会了我和谢烬洄的黑色乐观。
“傻蚂蚱,你要是不出去,等你爹爹把聚灵珠送出去后,他就没多少法力保护你啦!”
小蚂蚱抖抖腿,从我手心跳回我的左肩膀,愉快地拿须须痒痒我。
“不是还有娘亲嘛!”
是哦,还有我呢,既然他心意已决。
我就给他一个陪伴我们的机会吧。
但,我不会让他受苦。
我指着额间闪耀的神印,让蚂蚱儿子往里面跳。
“宝宝,你去娘亲识海里,那里是最佳观赏位。”
小蚂蚱一蹦一跳一飞。
“好呀!”
谢烬洄在我脑门轻轻一弹。
“反悔了,随时跟爹爹说!”
就听我识海里的小蚂蚱嗤鼻道:“哼,我才不后悔呢,哇啦哇啦哇啦。”
等等,他是不是吐舌头了。
蚂蚱有舌头吗?
想要从这天罗地网炉,把聚灵珠送出去果真太太难了。
逸风渠在结界外闭目念诵,红波萦绕。
被这天地灵主召唤的聚灵珠有所感应,紧贴着已由逸风渠红色仙力浸染的结界壁,硬是无法突破出去。
这结界不仅是禁制有形的位移,连无形之物都无法交通往来。
若非逸风渠的念力灵动太强,那聚灵珠只怕就是颗无动于衷的死鱼眼睛,哪会像现在这样,强力顶着结界边缘,非要听它家灵主号令不可。
谢烬洄四下望了望,尤其瞥了瞥屏障后灵物们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活动活动了仙身禁锢,轻松道:“各位,我要先点火喽,不然等送走你们我估计只能剩一半儿仙力。
你们抓紧时间哦!”
谢烬洄那嬉皮笑脸样儿真招人烦,但我喜欢。
他的话起作用了,投映在屏障上的影子一下子少了不少。
灵识们还是听劝的,就是还有一些,可能反应太慢,也能是真活够了,还在哪儿一动不动。
我想,有的是在置气吧,明明发起者说好一去不回,却在大功告成时,把他们从同死的路上甩下了。
说不好这叫什么滋味,要是谢烬洄现在把我推出去,我可不是恨他一辈子两辈子,百辈子那么简单。
我可能连恨都不会,直接成行尸走肉,顺便带着七欲阴毒的内核,早晚有一日也是个毁天灭地的魔头。
一想到我已经被七欲下了咒,放出去就是祸害,我心里就有了底。
谢烬洄他绝不会放我走,真好!
就是吧,我听到啪的一声。
谢烬洄打了个响指,像是要点火。
可以他仙力打出的火焰,咋说呢,太白了,跟缺天地滋养,白花花没血色的蔫白菜似的。
他不好意思一笑,随即调动起更多仙力。
别说,这火色总算是发红了,但是蓝火还是多。
我瞅了一会,一手帮他护火苗,一边怕伤他自尊地说:“溯澪神识结界里水汽太重了,你确定能打着火?
还有,你确定这火能把七欲和咱俩一起炼没?”
谢烬洄啧啧两声,无奈笑了笑。
“能是一定能,就是这火跟钝刀割肉一样,咱们都挺疼。”
我的脸扭曲了一下,又一下
“鸢姀别怕。”谢烬洄手上的火苗,抵御着溯澪神识的强大浇灭力,又壮大了许多。
“有你夫君在,在我消散前,这火绝对找不到你。”
我气得想把他和火苗一起拍死,朝他胸口打了一拳。
“谢烬洄,”我说,“你可以比我先死,但你要死在我死前的三息内,不然我就……”
谢烬洄伸出两指,给我撅起嘴角弯成一抹别扭的笑。
“不然怎样,你咬我呀!”
“我休了你!”我脱口而出!
谢烬洄眉头一抬,“我们成婚不用婚书,但要休了我得有休书,鸢姀,你有吗?”
“无赖!”
“我答应你。我会死在三息之内,我会等你,鸢姀。”
谢烬洄托起红光蓝光都满面的熊熊火炬,拉着我的手,就要在七位哥哥搭建好的点火台。
就是那道金色光门上,纵火。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想念,无比嘹亮霸气的声音破云破壁传来。
“爹,您用这种水不是水,火不是火的怪东西烧我娘,涧渊我,不同意。”
我儿砸来啦,涧渊啊!我欣慰地扭过头。
一瞬笑僵住了,这小子要干啥!
涧渊少年玄衣依旧,他从他父君手里夺过归妄元一枪。
那枪方一到他手里,就见从他手握之处开始,一团赤红的火焰呼呼燎了起来。
火苗上下窜动,四下喷舌,眼瞅着涧渊像一朵魔域绽放的烈火黑莲,踏着炼狱之河,眼睛里闪烁玄铁般的笃定坚毅。
一步一步,在火焰的簇拥下,歪斜着嘴角,悲伤又切中要害地拿那火舌极烈的枪尖点上了结界外壁。
他见我僵了一下,便笑着朝他的方向跑过去。
涧渊笑了,变成那个温柔的少年。
他隔着结界,摆起一只手,想按在结界上却是不能够。
一股极大的排斥力,像风一样将他长发衣衫吹得凌乱。
那火舌也像火云似的,被吹得散落火雨。
“娘!”他叫了我一声。
我当即回应。
“娘,涧渊知道事已不能转圜,我不是来捣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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