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枳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感觉有点儿冷。
仿佛有风从窗户边吹进来,狂风把窗棱吹得嘎吱嘎吱响,吵得她睡不着。
她明明记得下午关了窗的呀。
因为林路法怕冷,她还特意检查了窗户,把窗户扣死死扣上了。
怎么风又吹进来了!
她挣扎着起身,迷蒙着睁开眼,眼睛却被面前亮光刺得只能眯成一条缝。
透过这条缝隙,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窗外飘着无数雪花,吹着冬天特有的寒风。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飘在地面,飘在树梢,飘在窗前,凝成一朵六角冰凌花。
银装素裹,万籁俱寂。
面前的落地窗挂着墨绿色窗帘,窗帘被拉开了一半,远处是无边无际的山与光秃秃树林。
古老沉重的沙发椅上放着几本书,角落里的落地灯燃着微光,照亮了墙上的画框。
关枳才察觉到这是在梦里。
因为玫瑰堡是不可能下雪的,而且林路法房间的窗户,也没有这么大。
她朝前走了几步。
看见沙发椅上坐着个人,背对着她,却让她莫名有些熟悉。
墨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腰间,清瘦的背影身着西装,显得更加凌冽,手腕上别着的袖口像蝴蝶翩飞。
宽肩瘦腰,长腿屈伸在桌前,膝盖上摆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个背影,不是林路法吗?
她有些惊喜地朝他走过去,刚想拍拍他的肩,却猛然见他转过身来。
少年的眉眼间满是冷峻,比窗外的冰雪还凉。
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肃杀之意,明明温柔如春风的瞳孔,此刻却宛如冰山雪莲,犀利的锐光仿佛能将人扎出血来。
他将膝盖上的书合上,静静看着她。
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从肩膀到手臂。
每一寸被他看过的皮肤,都会情不自禁泛起鸡皮疙瘩,凉意从皮肤渗入身体里,让人颤抖。
关枳想要呐喊:“林路法,你怎么了?”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嗓子像是被卡住了般,怎么呐喊都没用。
梦里的她,被迫跪在了他面前,表情绝望又痛苦。
“求求你,放过他……”
红色的长裙拖曳在地,像在地上绽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妖冶动人。
关枳这才发现,角落里还跪着个人。
那个人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勒出道道红痕。
他被迫跪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嘴里堵着棉布条,睚眦尽裂。
那个人看着有点儿陌生,又有点儿眼熟。
这种感觉像是在小时候经过一处地方,当时并没有在意,多年后路过某处时,却莫名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明明不在意的细节,此时像要挣脱记忆的枷锁,强烈蹦出来。
可林路法却视若无睹。
他脸上的表情是关枳从未见过的冷漠,好像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个陌生人。
他的眼神也很陌生,陌生到关枳看不见一丝柔情。
他盯着面前下跪的关枳,像在打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单手撑着沙发椅,另一手把玩着锋利的小刀,甚至连唇角都带着冷笑:“怎么?开始心疼他了?”
关枳摇了摇头。
虽然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眼泪在脸颊上流,也是冰凉的。
“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哭哭啼啼的,声音都柔软下来。
这是她熟悉的声音,是自己的声音。
平时她就用这样的声音跟林路法撒娇的,他每次都无奈答应,即使很过分的事也如此。
可此时,林路法却不为所动,嘴角的嘲讽甚至更明显。
他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眼眸里露出如狼般的危险光芒,暗色瞳孔里闪烁着狠绝之色。
“哦?什么都答应?”
“嗯……”声音带着哭腔,隐隐抽泣起来。
手上的小刀转得更快了。
刀尖的光芒掠过,在关枳眼底闪过一片白光。
关枳莫名感觉到他的眼神更冷了,甚至连嘴角那抹冷笑,也变成凶残的嗜血笑意。
林路法忽然收起小刀,将刀刃插进刀鞘里,放在了那本厚厚的书上。
他起身,缓缓朝她走来。
关枳抬起头看向他。
泪光闪闪,柔弱的像被暴雨倾打的海棠花。
花蕊都被雨水盈满,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高大的身躯覆盖在她面前,头顶形成沉沉阴影,像是被低垂的乌云压住的天空,无形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娇小,且无助。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他的眼神变了,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怎么哭了,知知?”
他心疼地抓住她胡乱擦眼泪的手,微凉的指腹替她抹去泪珠,但关枳却哭得更厉害了。
明明想憋住,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他重重叹了口气,掏出手帕,轻轻替她擦去那些恼人的泪水。
少女的抽泣声也在他无声的安抚中,逐渐平息下来。
“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放了他,好不好?”
关枳看着自己跪着抱住她的腿,像是溺水中抱住的浮木,抓得异常用力。
少女哀求的目光逐渐消散了他的柔情。
关枳眼看着他的目光从温柔,一点点,变回冷漠。
他甩开了她的手。
少女被迫松开手,倒在一旁,小脸煞白。
她惶恐地望向他,却见他倏尔露出一丝笑。
那种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绪的,宛如妖魅的笑容。
少年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泛着皎洁的柔光,本就柔美的脸庞,在此刻更显魅惑。
他的瞳孔在晦暗中闪闪发亮,他舔了舔唇角,声音略带沙哑。
“知知,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眼神晦暗,声音染上了一丝魅惑。
像海边魅人的海妖,只用嗓音勾引船客,让人仰船翻。
然而少女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眼中的犹豫与拒绝显而易见。
“不是说什么都答应吗?”
少年轻扯嘴角,眼尾流露出一丝凉薄。
却恰到好处的溶进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中,让人无法察觉。
少女这才不情愿地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刚走到面前,少年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贴紧自己的身子。
少女惊恐地抬头,却掉进一对戏谑的眼眸中。
他唇角微掀:“想救他?”
鸦青色的睫毛扫在眼睑上,遮住了眼底的暴虐与冰寒。
少女点了点头。
少年逼近,他低头,阴影笼罩在她头顶,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般,贪婪地吞噬她的理智。
他发狠地咬她的唇,明明疼的厉害,她也没发出声。
如果他是猛兽,那她就是被他囚禁的鸟,注定要被他禁锢在牢笼里。
他不甘心,他也不愿放手。
少女闭眼的那一刻,像是认命般,皎洁的天空霎时变得昏暗,所有的光明被黑暗慢慢吞噬。
乌云笼罩大地,她宛如溺水般仰起头,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圣光。
竭力吮吸着每一口空气,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般。
越激烈的风浪,越让人沉溺其中。
所有出海的人都坚信这样的传言,以至于他们在每次出海前,都会积攒更多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却是让人最为勇敢的。
林路法的双眼微红,眼底沉淀着的眸光中布满晦涩的颜色。
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特意将两人的身影对着角落里的男人。
晦暗的灯光下,地上的影子由双变单,影影绰绰,时而交织,时而各自纷飞。
往南的大雁化作人字,在天空中振翅回归,宣告着春潮来临。
角落里的男人发出嗡哼声,瞪着林路法,眼珠突兀地暴起,双眼通红。
他还在使劲挣扎着,在地上扭曲打滚,显然想要跟他拼命。
可林路法却并不给他机会。
他邪笑着,朝他投来淡淡一瞥,像是向他展现胜利的曙光。
他的手抚在了少女腰间。
修长白皙的手背上露出蓝紫色血管,手指捏紧了纤瘦的腰身,暧昧非常。
少女的眼角泛着泪光,面颊带着红潮,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可他还是不死心。
巨大的悲痛在心头蔓延,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耳边传来隐隐的啜泣声,似乎在提醒他,他真没用。
也不知道这场喧嚣持续多久,等风平浪静之际,角落里的男人忽然睁大了眼。
只见匍匐在他胸膛的少女,不知何时手里握着一把利刃。
尖锐的小刀泛着微光,好似窗外的白雪,如此刺眼。
林路法微怔。
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嘲笑,凝神看着她,却不见任何慌张。
少女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上,汗珠粘住的发丝勾着微肿的红唇,胸前的红痕却显得暧昧至极。
“放了他!”
她的目光也凛冽起来,声音虽然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那双闪着锐光的匕首就被她两手紧紧握住,对准了少年的胸膛。
林路法却也不生气。
也不害怕。
他静静看着她,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知知。”
“别喊我名字!”少女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咬着牙,恶狠狠瞪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地上挣扎着的男人。
扭头看向少女的瞬间,又变得柔情十足,声音也如天籁般好听。
“知知,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快放了他!”
少女根本不听他多说,只目光凶狠地瞪着他,眼中满是警惕。
她甚至觉得面前的人恶心。
这个绑架了她亲哥哥的人。
这个恶魔,她只恨不得杀了他!
“哦。”
却不料少年乖乖点了点头,朝男人走了过去。
地上的男人见他过来,挣扎得更激烈了,不停地往后缩。
可背后就是墙角,他再怎么退缩也没用。
只见少年微微弯腰,单手捞起了一根绳子。
手指放在绳子上的那一刻,地上的男人猛地颤抖了下,瞳孔皱缩。
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透露出他的恐惧。
他是魔鬼。
你别让他过来!
可男人发不了声,只能看见那双暗色的瞳孔泛起微红的光芒。
这种熟悉的光芒,让他的身躯颤抖了一秒。
他立马扭头看向少女,喉咙里发出强烈的吱唔声,像是在和她说什么话。
少女却听不懂他的意思。
“二哥,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去。”
少女仿佛看见了希望,她回应男人的目光,柔声安慰他。
可下一秒。
男人的吱唔声戛然而止。
那双替她擦掉眼泪的手,慢慢掐住了男人的颈部。
细长的手指缓缓收紧,像条蛇,缠住了红通通的脖颈,在上面稍稍用力,他便立即涨得满脸通红,仿佛随时要窒息过去。
地上的男人奋力扭曲着,不仅想挣脱身上的绳子,更想逃脱他的束缚。
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像泡在罐头里的肾脏,一条条血管爆裂开。
他的无效挣扎并没有起作用。
反而加剧了少年眼中的狠意,那双手攥得更紧了,手背因用力而绷起青筋。
“你!”少女惊愕抬头。
她咬牙,将手中的匕首又朝前递进一寸。
刀刃已经压在了他的胸膛,只要她再用力一分,刀刃将刺穿薄薄的血肉,穿透他的胸膛。
然而危险如此逼近之际,少年依然平淡无波澜。
他的眼里甚至还染着笑意,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少女,嘴角却带着不和谐的嘲讽。
林路法却也不恼,也不反抗。
一手掐着男人的脖子,另一边凝神望着她。
他也不辩解。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像是在与少女博弈。
少女狠狠盯着他,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的:“放、了、他!”
她一个个字,从牙齿里蹦出,很用力。
少年轻轻摇头。
反而手指愈发用力,地上的男人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拎着脖子,缓缓抬了起来。
明明看着清瘦的少年,却不料有如此强烈的爆发力。
此时,他的瞳孔也由黑变暗红,散发出幽幽红光,墨色的头发隐约褪去遮掩色,露出洁白的发梢。
他如雪神,站在风中,单手拎着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双脚因为长时间跪在地板上,早已酸麻,根本站不稳。
被少年拎着脖子站起身后,两条腿也情不自禁地拖拽在地板上,像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
他的脸早憋成了猪肝色。
因长时间缺氧,此时已经由红变青,再变紫,连双唇都逐渐失去颜色,泛白。
眼神也开始涣散,神志迷离,表情痛苦。
他已经哼不出任何声音了。
连挣扎的幅度也在逐渐缩小,两只反剪着捆绑在后的手逐渐无力,两腿更是随意耷拉在地。
像鸟笼中的麻雀,已经放弃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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