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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质问

小说:

雁归离

作者:

藏于山海

分类:

古典言情

入夜后亥时已至,赌坊鱼龙混杂,暗灯勉强照着杂乱无章的壁垒,秋风浸入时油灯打在壁面,几道裂痕透着赌坊里的岁月与气息。

赌客们叫嚷声盖过筛盅摇晃与各种赌具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汗馊。

这个时辰大多都是刚进的赌坊,等到子时,里边的盛况空前翻涌,被抬出来的、赶出去的、也有盆满钵满的,那些赌客面上充斥着贪欲与欲望。

寒舟抱剑倚在赌坊外的古树枝上,耐心等着猎物出现。

子时一刻,玉掌柜身影出现在赌坊门口,转悠了一盏茶功夫,一个灰衣中年男人与他擦肩而过,玉掌柜扫视四周一眼,随即跟了进去。

猎物来了!

寒舟纵身一跃,暗夜里寒鸦展翅,四散而飞。

翌日公堂开审,周大叔将在高衡那借贷起因经过交代清楚,又将高衡是如何入室强抢民女,送至春风楼抵债的经过诉清。

最终刑部侍郎判定高衡利用印子钱高额赚取百姓血汗钱,引发命案,依照大岚律法,高衡判定囚狱三年之罪,仗刑三十。

当夜陆听晚回到程府去了书房等程羡之,却被苍术告知程羡之去了映月阁。陆听晚跟着去,这也是她入府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的映月阁。

公孙雪备了菊花饮,因着程羡之总忙于公务,能见他的次数并不多,夜夜独守空闺,对镜愁伤。

“主君这几日办案辛苦,雪儿不能替您分忧,不过雪儿学了点按摩手法,给夫君解乏。”公孙雪说着手便放上程羡之肩头。

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情绪,程羡之想起一事,侧了身问,公孙雪定在半空。

“那玉露膏你用着可还喜欢?”

“雪儿喜欢。”

“那让人再送些来府里。”

“主君忘了,您在知春里定了百罐,知春里每七日都有按时送来的,雪儿这还没有用完呢。”

“嗯。”程羡之沉思着。

“听府里的人说,知春里的江掌柜替人在刑部公堂诉状,此事传得京都满城风雨,短短两日,影响颇深,夫君是否烦心此事啊?”

程羡之脑里回忆起今日刑部侍郎宣判结果后,陆听晚投来的那丝神情。

似有质问,又有埋怨。

心绪也不知道怎的乱了。

“雪儿也听说了,”程羡之拧眉,“此案已定,只是怕这结果不得民心。”

“这案子不是主君旁审的吗?若有问题,是否于你不利。”

“主君,夫人,二夫人在外求见主君。”女使的传话打断二人,公孙雪侧身望向外边。

“二夫人?”她看向程羡之,见程羡之未开口,才吩咐女使道,“请她进来吧。”

女使面色为难,犹豫道:“二夫人说请主君到书房一叙,她还说主君定然知道她的来意。”

程羡之端着姿态,面无表情道:“你告诉她,今夜我要宿在映月阁,不想见任何人。”

“二夫人也说了,若,若主君不见,你们的盟约便有待商榷了。”

程羡之眸子一沉,森然笼罩烛光:“我最不喜旁人威胁。”

侍女背脊一颤,两头为难,陆听晚那架势,她怕是闹起来伤了和气。

公孙雪见她拎不清,这家里到底还是程羡之说了算。

令色道:“还不下去。”

女使听从吩咐,传话后见陆听晚还不走,只能劝解道:“二夫人,主君心情不佳,正与大夫人说话呢,不然您有事明日再寻吧。”

陆听晚管不了那么多,顿了须臾,扯着嗓音朝里喊道:“程羡之,你出来。”

院内女使躲在梁柱后小声耳语,这二夫人性子竟然如此刚烈,自古哪有侧室在正房院里逼问主君的。

“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这就是你堂堂仆射大人的做派是吗?”

露珠上前阻止:“二夫人,您别说了。”

“拦我做甚,我就见一面,问完话我自会离去,程羡之你为何不敢见我!”

寒光处亮出抹肃影,那人于月色之下,皎洁如银,却泛着冷,说:“陆听晚,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胆敢言语……”

“言语什么?”陆听晚见着人怒气愈发涌上来,“你为何不敢见我,堂审过后匆匆离去,回府后只敢躲起来,你心虚了?还是你本就料定了结果。”

公孙雪跟着出来,看着二人争吵不休,她斥责着陆听晚:“二夫人,你是府里侧室,主君做何事你要当众言语辱骂,难道出嫁时陆家就未曾教过你何为三纲五常吗?”

陆听晚不想与公孙雪扯上关系,即便面对诘问,也忍下了,她的目的不是公孙雪。

也并非有意要来闹映月阁,只想问清楚,可程羡之避而不见的举动激怒了原本心底那些意想。

“大夫人如何指责我都好,扰了您清净是我不对。”

程羡之侧头说:“你先进去。”

“主君还会回来吗?”公孙雪揪着他袖口不舍放手。

程羡之应了声,下阶后掠过陆听晚,说了句:“出来。”

陆听晚跟着去,一路上她几欲要开口,程羡之脚步迈得快,她几乎是小跑的。

直至入了书房院内,他命人关上院门,就着月光与寒夜,露雾淡淡一层附着衣裳。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陆听晚,我已经提醒过你,你觉着堂审判定不公,觉着高衡该死,刑部却只判了三年牢狱之刑,不足以平愤对吗?”程羡之负手,居高临下的先发制人。

“难道不是吗?”陆听晚声音颤抖,精致五官皱成一团,每个字都透着失望。

“刑部依照案件程度与细节裁断,最终结果判定是要符合大岚律法,而非个人恩怨情仇,”程羡之言辞恳恳,就知道她不会明白,“高衡放印子钱,强行压榨百姓血汗钱是有违律法,而这不过是行商律法中最常见的借贷纠纷,高衡有借据,借据上白纸黑字写明了这利息算法。”

“可利息算法是有漏洞的,平常百姓不曾学过账目,压根不懂其中蹊跷。那是高衡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不断将借出本金滚成巨额债务,从而掏空借款人。百姓不知,大人经年办案难道不知其中缘由吗?”陆听晚言语激烈,杏眼充红。

院内争吵声隐隐绕过屋檐,程羡之仍是沉着冷静说:“是,这是子钱家放印子钱的本质根源,可是大岚律法里没有明确,是以我才说刑部断案只能以律法为本。”

“即便是高衡借贷中,因债务无法偿还,逼死人命,也不能判定高衡就是直接的杀人凶手,只能判断高衡追债之过,而不能判其杀人之罪。你若是不明白,我可请朝中拟定律法的元老给你陆听晚普及普及,即便今日不是刑部审理,你状告锦华宫或者含章殿,高衡的罪名都不足以判他死刑。”

“你以为事事较真,满腔热血便可与你如愿以偿?陆听晚,你也不小了,怎么有些事就那么轴呢?”

“我轴?我轴?”陆听晚苦笑,又无能为力,“那为何周大叔的女儿不能从春风楼接回来?”

“那是高衡与春风楼的契约,春风楼给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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