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殿出来后,南山看着被黑斑遮盖到只剩弯弯一条线的血日,有一瞬间以为那是初升的弯月,可月亮不会是红色的,初升的月亮更不会高悬于头顶。
她心烦意乱地回到后院,刚进院子就看到守心抱着扫帚昏昏欲睡。
每当夜晚要来临时,他好像就会困得厉害,南山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你回屋睡去吧。”
“嗯?”守心猛地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后打了个哈欠,“不行,我还没给你做饭呢。”
“我现在有修为护体,其实不需要按时吃饭。”南山失笑。
守心揉揉眼睛:“可你吃饭的时候会很高兴。”
“你想让我高兴?”南山反问。
守心白了她一眼:“你是我家仙君认定的夫人,我当然要让你高兴。”
“那如果我现在不是了呢?”南山又问。
守心愣了愣:“不是了是什么意思?仙君他变心了?”
南山觉得他呆愣的模样很好玩,就幽幽叹了声气。
“他太过分了!”守心突然怒了,气势汹汹就往前殿走,“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怎么能把人抓来这么久又变心!”
南山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跟心爱的仙君翻脸,赶紧把他拉了回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守心僵住,像受了背叛一样默默扭头。
南山咳了一声:“开玩笑……不至于生气吧?”
“哼!”守心一把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走了,不过这次不是往前殿,而是去了厨房的方向。
“喂,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南山对着他的背影高喊,说完又想笑,“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还挺重要的嘛,你竟然会为了我去找霁月算账,谢谢哦!”
守心走得更快了。
爱开玩笑的南山在今天的最后一餐饭上得到了报应,守心做了两个非常非常辣的菜,直到她嘴唇都肿了,才勉为其难地给她盛了一碗米粥。
她吃饭的功夫,守心好几次差点睡着,好不容易等她吃完,便立刻起身往屋里走:“你把碗刷了再回来睡觉。”
每次天黑,她都是要去他房间睡的。
南山答应一声,抱着碗去了厨房。这些碗也是有些年头了,虽然勉强能用,但也相当脆弱,她之前尝试用灵力清洗,结果直接烂了三个,气得守心又是跳脚,那以后她就开始老老实实自己刷。
等她从厨房出来,天上那
轮‘弯月’更细了可根据她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日夜的经验来看要想这一线光亮消失还得一段时间。
前殿琐碎的声音又一次传进院子守心已经睡了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想想自己入夜后要去找霁月便在院中为守心加固了结界自己则一个人暂时去了外面。
东夷岛总是在相当漫长的白天之后才会迎来黑夜南山以为除了那些临近黑夜来祈福的人过惯了闲适松弛日子的子民们会早早就回家睡觉大街上一个人也该没有。
可是她却想错了。
几乎是刚出院子就险些被一个人撞到她连忙避开却在下一瞬看清了对方的脸。
“李婶?”她惊讶开口。
李婶猛地抬头一看是她眼睛都亮了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仙君夫人我可算见到您了!”
“你怎么了?”看她一脸焦虑南山皱眉问。
李婶:“仙君……仙君他怎么回事啊我这几次去神殿上香他都没有为我实现心愿家里能用的鱼都用完了我要是再打不上来东西只怕明日就不能出摊了。”
李婶是卖吃食的所需要的鱼虾全是自己划船去捞捞不到东西这事儿对她而言的确是天大的事。
南山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以前我只要去神殿上香我家那口子就可以满载而归但最近却每次只能捞上半桶根本就不够用我就是想问问仙君他是不是将他的子民给忘了!”李婶说着眼角便泛起了泪花。
一条胡同之隔的外面有人正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其间夹杂着霁月的名字不见白日里的恭敬与尊重。
李婶还拉着她的手南山没办法分神去听别人说了什么只好继续跟李婶分析:“霁月每日都在尽责赐福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子民的……我记得你家的船是那种小船不能往深海去每次在浅海捞上半桶
“那怎么行!”李婶一把甩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仙君夫人你真是好日子过太久了这种话才会张口就来你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多累吗?别说是多捞几次就是多捞一次身体都受不住霁月仙君怜悯众生怎么舍得我们如此辛苦!”
南山嘴唇动了动想起平时李婶大部分时间都在跟人闲聊而她家那口子也是随便去海
上转一圈就回来吃喝玩乐,两个人像岛上其他人一样潇洒自在,哪有半点辛苦的样子。
她虽不是海上人家出身,可也是做过穷苦之人的,这座岛上的人,明明比凡间的县太爷过得还舒服。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是仙君夫人,有些话不能直说罢了。
可她不说,李婶也看出了她的意思,眼神变了几变之后,才勉强遮掩住恨意和恼火,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仙君夫人……南山,李婶的好南山,你能不能看在李婶为你做过那么多顿饭的份上,请霁月仙君多多关照于我?
南山想说她从不干涉霁月赐福之事,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好……我会与他说的。
李婶眼睛迸射出喜悦的光,兴高采烈地跑走了,南山看着她过于轻盈的背影,心底的古怪再一次涌起。
墙外的嚷嚷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吵了起来,有人说霁月仙君不像以前一样照拂百姓,是一个不合格的神,有人怒骂反驳,并说是因为他不够诚心才会如此,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一二来去的矛盾竟然有闹大的趋势。
南山往身上施了个隐身咒,这才从巷子里走出去。
尽管出去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乱糟糟的街道时,还是直接愣住了。
她来东夷这么久,度过了好几个交替的日夜,却从未在天色即将黑时出过门。
今天第一次这么晚了出来,只见
平时干净整洁的街道上处处都是垃圾,那些没用完的鱼和虾就这么随意地堆在角落里,散发着阵阵恶臭。
有人在街角睡觉,衣裳脏得看不出原样,有人在大打出手,力度大得恨不得让对方死,也有人拿着香跪在路边,朝着神殿的方向不断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如果说昔日那个世外桃源,是她认知里的东夷岛,那眼前的这一切又是什么?南山看着一只破碎的拨浪鼓落在脚边。
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荒诞感再次浮现,最后一缕光藏进黑斑,天地间彻底漆黑一片。
南山有一瞬间全然看不清东西,凝神静气后在眼睛上加了一道灵力,再次睁开眼,天地之间一片暗红,却也能勉强看清。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街道仿佛静止一般,所有人都一脸麻木站着,仰着头看向悬日消失的方向,仿佛一条条晒干的银鱼僵直茫然。
“我们去找霁月仙君……
不知道是谁低喃一声,所有人仿佛都活
了过来,反复地说着要去找霁月仙君,说只要求得他再次赐福,东夷就能恢复往日荣光。
同样的话从成千上万人口中说出,那种蚂蚁爬进耳朵的痒痛感再次出现,南山抖了抖,连忙去封自己的听觉。
可用惯了的术法,这一次却一点用都没有。
无数声音依然在往她耳朵里钻,她只觉天地旋转恶心想吐,连步伐都变得不稳。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南山勉强扶住旁边的树,才没有仰面摔下去。
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些人顶着同样贪婪的、疯狂的脸,朝着神殿涌去的模样。
“霁月……”她呼吸困难,一瞬间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依然是黑的,但被黑斑挡住的血日,却露出了一丝光线,看得出即将天亮。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拨浪鼓还在她的脚边,清晨浓郁的水汽压得她呼吸困难。
蚂蚁一样的声音消失了,南山的不适感也跟着消失,起身后想起那些百姓冲向神殿的画面,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也不想地朝神殿冲去。
霁月……霁月临近天黑时,就已经变得虚弱无比,黑夜彻底来临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那些人仿佛疯了一样,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南山越想越着急,调动全身灵力转瞬出现在神殿前。
血日的光边又露出了些,无数黑红的气流朝着神殿倾落,那是和笼罩在东夷岛的罩子同源的气流,有着相似的黑暗与怨气。神殿门窗紧闭,黑暗中像一个无声的怪物,静静等着下一个猎物主动走进它的口中。
南山深吸一口气,凝重地朝它走去,下一瞬却有什么撞破了门,直直朝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闪开,那东西重重摔在了她方才站的地方,一脸恐惧地抬头时,她才看清是什么。
“李婶?”南山震惊得头脑一片空白。
李婶满脸的血,仿佛已经认不出她来,只是绝望又慌乱地往前爬,身上的血痕在地上擦出一长条诡异的痕迹。
“跑……快跑……”
她拖着只剩上半身的身体,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手指还扒着前方石板的缝隙。
海风烈烈,湿润的空气被血腥味渗透,南山不是没见过**,却第一次看到死状这么凄惨的**,而这个**还是她认识的,曾经给她做过很多吃食的李婶。
神殿的门被砸开之后,就那样幽幽地敞着,明明灯
烛还燃着,南山却无法看清门里的一切。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可她还是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像被什么牵引着一般,一步一步地僵硬地往前走。
在进门之前,她对自己即将看到的画面已经有些预感,可真当看到血淋淋的尸山尸海时,还是被震慑到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有多少尸体?全东夷的百姓都在这儿了吗?南山的视线从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颊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霁月脸上。
他一点也不虚弱。
相反的,他的状态很好,就像每个清晨她看到的那样,只是身上浅蓝的衣袍被血水染透,散发着强烈的腥气,瞳孔的颜色也从黑转红,透着一股妖冶冰冷的气息。
而在他的身后,那尊三丈高的神像正在汲取那些气流,在气流的滋养下,神像好像又变大了一些,身上的金身却还是原有的尺寸,紧缩得仿佛要掐进它的身体。
“霁、霁月……”南山嗓子干哑,很是艰难地叫出他的名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
霁月冷淡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南山记得这双红瞳,当初她在七脚蛇的伴生石上,就曾隔着二十年与这双红瞳对视,她当时以为是偶然,如今看来却有种宿命般的重合。
宿命。
南山看着霁月那双眼睛,突然心生恐慌。
像是有预感一般,她猛地闪身躲开,下一瞬果然有一团黑红交杂的气流打在了她原先站着的位置,再看霁月,不知何时已经取出铃铛,阴森的红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气。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他对自己动手时,南山还是震惊大过恐惧,她甚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告诉他清醒一点。
“我是南山,南山啊!”南山急切地证明自己。
霁月却没有留情,一击不中后又一次朝她杀去,南山只好调动全身灵力应对,闪躲与攻击之间,堆叠成山的尸体被无辜殃及,还温热的断肢与血肉四下飞溅,有不少都落在了南山的衣裳上。
她今日穿的衣裳,还是前段时间霁月用皂角帮她洗的,没有灵力清洁后的干燥与僵硬,透着一股独属于凡人的清香与温暖,但是如今沾了一堆血肉,什么都看不出闻不见了。
“霁月……”
又一道灵力直击她的面门,南山猛地后退,却还是被削掉一缕头发。
她不是霁月的对手。认
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南山的心沉了又沉,为了保命只好步步退离神殿,霁月却杀红了眼,追在她后面一招又一招地杀来。
南山渐渐被他逼到了海上,滔天的海浪中她节节败退,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在霁月又一次朝她杀来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无意间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罩子附近,而平日密不透风的罩子,如今却被他的灵力破开了一个小口。
霁月手中的铃铛已经化作利刃朝她刺来,她别无选择,放弃反抗冒死冲过了那道小口。
身后传来巨大的灵力波动,炸得她飞出好远,她转瞬昏**过去。
醒来后,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海上漂浮,而身后则是被罩子笼罩的东夷。
守心……守心还在岛上,不知道霁月变成那副样子后,会对他怎么样。南山挣扎着游向罩子,两只手注满了灵力不断敲击罩子,可是罩子坚硬如初,任由她一双手都变得血肉模糊,也仍然没有撬开一点缝隙。
南山过于着急,又一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辆毛驴车拉着,晃晃悠悠的,有种俗世的宁静。
“姑娘,你醒啦?”赶车的妇人笑呵呵道。
南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好一会儿才艰难坐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怎么在这里?”
她是在一个月后到家的,刚走到村口,阿爹和阿娘就已经冲了过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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