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烟洗完碗回来，宋栖寒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他装作根本没有看到那些消息般，展开她随手搁在茶几上的春联，问她：“你写的？”
“不是，”郁烟抱起薯饼，走向他，“我爸写的。”
“风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清风来登门”的意思。清风不是一般都代表高洁和纯净吗？也代表开始和希望。老头就随兴组了这么个词，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能在事业上平步青云、大展宏图，让清风登进我家的门。”
宋栖寒用拇指拂过那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一个寓意很好的词。”
“我也这么觉得。”她瞥了眼他手底下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蓦的想起什么，“说起来，我刚刚好像没看见你给家门口贴对联，正好，去把这个贴上吧。”
“希望新的一年，清风能登你家门，为你带来好消息。”
宋栖寒侧目看她，犹疑道：“不好吧？这是你爸——”
“——没什么不好的，回去再让他给我写一幅就是了。”郁烟完全没把这种事情当回事。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东西，她要一千就能得到一万，没有多难得。她催促道：“快去贴吧，大过年的，图个吉利。”
他没再推阻，翻出胶带出去贴上。
最后一条胶带黏住对联的边角，他后退一步，抬头望向喜气洋洋的家门，迟迟都没能再有所动作。在这个除夕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的深夜里，伴随着户外凛冽呼啸的寒风，他第一次感受到她带来的温暖和年味。
令他幡然醒悟——
原来。
过年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难怪公司里那些人提起过年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幸福，只有他，无法理解她们的幸福究竟是从何而来。
原来是他有所缺失，而不是她们小题大做。
这般想着，郁烟的声音忽然从里面传了出来，她高昂又温柔的声音盖过刺骨的冷风，卷了他一身的温暖。
“宋栖寒，”她唤他：“这么久，还没贴好？”
那一刻，他在人世间飘荡良久的孤独灵魂似是终于寻找到稳定舒适的栖身之所，迫不及待的朝有她在的地方飞去。
他拎着胶带，加快步伐回到她身旁，“贴好了。”
“我还以为你被风吹跑了，”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重的红包，塞到他怀里，“今年就便宜你一下吧，我爸刚给的红包，还没捂热呢。别嫌钱少，图个好彩头。”
话是这么说，但宋栖寒这种天天跟钱打交道的人一过手就知道，里面的现金绝对不少于两万。
他不愿意收，想还她，“这是你爸爸给你的红包，我不能——”
“——拿着。”
郁烟的声调变硬，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在，“这么晚，我可没地方去给你找新红包装现金。”
“那也不能......”
“我说能就能，别矫情，给你你就收，别逼我在除夕夜跟你闹不开心。”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栖寒不敢再推。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那封堪比万金重的红包，承了她的好意，“谢谢，新年快乐。”
“不止新年，每天都会快乐。”郁烟见他收下，面部表情才放松下来，她放跑怀里的薯饼，打着哈欠，“走吧，上楼睡觉了，我要困死了。”
宋栖寒关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好。”
她今天没化妆，但跟陈竞航出去疯跑了很久，身上难免沾染不干净的尘土，磨蹭了一小会儿，还是逼自己进浴室迅速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袍出来时，宋栖寒还没睡。
正靠在床头戴着眼镜翻阅文件。
见她裹着一身热气出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摘掉眼镜，挪了个位置，将他用体温暖好的地方让给她。
她脱掉浴袍一溜烟钻进去，挨住枕头，反而感觉不困了。
在视线受阻的黑暗里，她听到被子摩擦出的弱音，来不及偏头看他，就被他抱了个满怀。他埋在她颈窝里，用滚烫的身体给她渡来热气。她反手摸上他毛茸茸的后脑，问他：“你困吗？”
“不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吵到你了？”
“没，洗个澡洗清醒了。”
“那你想做吗？”
“你想？”
“不想，我只想跟你聊聊天。”
郁烟摆弄着他一搓柔软的头发，挑眉反问：“聊什么？”
“你为什么......”短短几个字，他却说的很艰难，“......会选择我？”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怎么细想过。
可能是因为他是她生理上的第一个男人，她并不排斥他，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也可能是因为在之前那些阴差阳错的相处之中，让她感觉他这人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反而很多时候还很惹人喜欢。
但她没跟他讲这些，就只言简意赅的回答道：“觉得你人还不错。就算不是那天晚上喝多了，我可能也会跟你交朋友的。”
“只是交朋友？”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当我男朋友？”
“......”
“......没，”面对她似是而非的试探，他选择了口是心非。他贴吻着她棱角分明的锁骨，故作云淡风轻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你前男友？”
“正好想谈场恋爱试试，正好他装的还可以，就答应了。不过事实证明，这种事情，还是不能胡乱将就。”
“将就？”
“嗯。其实我这人挺慕强的，我能看得上的男人，只会比我强，不会比我弱。如果不是当时稀里糊涂，我绝对不会选他当我男朋友。”
毕竟，她看一个男人，会首先看他的为人怎么样，品行教养好不好，三观正不正，能不能承担责任，会不会尊重他人，性格好不好，情绪稳不稳定；然后看他在事业上能不能顶天立地，独当一面，做出足够斐然、足够傲人的好成绩，
最后，才会看他爱不爱她，对她好不好，能不能照顾到她的情绪，会不会把她放在心上，愿不愿意为了她而平衡事业、生活和她这三者。
如果不是当时稀里糊涂，蒋明轩从一开始就会被她淘汰掉。
别说当男朋友了，她都不会跟他当朋友。
宋栖寒暗自琢磨着她的言语，顺理成章的问她：“所以跟他分手以后，你就只找se·x partner了？”
“不是，”郁烟失笑，“那天晚上有点烦，也有点喝多了，正好一个朋友提了几句，就有点上头。”
“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人当真，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意外，等第二天睡醒我就忘了那事儿了。”
这是宋栖寒没能想到的。
一直以来扎在心底的小刺被连根拔出，开心的同时，他不由的萌生出一种卑劣的庆幸感：庆幸那晚她来看猫，庆幸他洗完澡觉得口渴，下楼去喝水，庆幸他听到了她那句话，冲动之间，拥有了她。
更庆幸。
她没有因此而责怪他，反而阴差阳错的留在他身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正正好。
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命运真的是公平的，对每个人都是，包括他，先是让他失去原生家庭的庇护，之后却得到比之更好的幸福。如果冥冥之中注定了他必须要用前24年的伤痛和磨难来换郁烟对他的包容和爱，那么他想，就算再重来无数次，他也依旧心甘情愿。
“这么说来，”他抱着她的手臂缩的更紧，将她牢牢摁在怀里。他由衷的感叹着上天的安排，也感激着命运的馈赠，“我真的很幸运。”
郁烟不知道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大脑经历了多少风暴，心里感谢了多少次上天，她只知道，她快被他抱的喘不上气来了，“可不？你就偷着乐吧，我跟蒋明轩在一起一年多，一共也只让他亲过我两次。”
“？”
“其实当时我挺嫌弃他的，但是我没意识到。”
“？”
“虽然那个时候我会说喜欢他，但他一靠近我就想躲，不像你，嘴上说着讨厌你，实际上都快被你勒死了，我还在关心你身上的伤口会不会裂开。”
“。”
两人一直聊到很晚才睡，翌日，却不约而同的醒的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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