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点燃，烟雾在施桥的能力范围内散不开，但因无味，浓度再大，对人而言，也丝毫没有存在感。
当那只花朵一般的雪虫支零破碎地飘进施桥的能力场域时，时间在施桥感知里被拉长成无数截，他静静等待，看着那只花瓣一样的触须顺着时间脉络飘落在跟前，在贴近某个节点的前一刻，安然地，悄无声息合拢。
即将收缩的能力倏然放松。
“雪虫会在熏香中沉睡，”司朦将熏香分给施桥几支：“必要时提前点燃吧。”
担心还会有危险，施桥一时并未行动，等到周遭雪虫的身影完全消散，视野中看不到一丝流动的白粉色，他才又靠近主席台，掀开台上厚重的红绸。
礼堂的一切设施都陈旧苍老，但在红绸下裸露出的长桌衬托下，其他设施上岁月留下的痕迹都不值一提得浅淡。
桌下，以小刀刻出的闲闲几语，将时间拉回在遥远以前。
人人向生而生，以至死亡。
向往澄明天光的人们，自己打造了黑暗、阴霾和毁灭。
雪虫向死而生。
它的存在，是沉沦血腥，却也在残忍的梦境中，给即将死寂的星球带来了另一种生存方式。
其实，荣誉工厂生产的产品和那些简陋钢板面具没什么区别，钢铁永远只是普通的钢铁，精致与简陋与否之间的区别就像虚假的荣誉：人人都在颂赞荣光，但每个人在意的都只是它背后实实在在的金钱与之代表的一线生机。
让荣誉工厂生存的，让普通钢板变得昂贵稀缺的，是钢板面具上留存的熏香。
雪虫来自大污染后的疫病，被污染了的尸体上偶然产生了新生命，作为污染世界的新造物，它毒性强烈，狂卷席来，让本就濒临灭绝的星球雪上加霜。
但死去的雪虫制作成的熏香，却抑制蔓延的疫病，安抚肆虐的虫群，净化着被严重污染的天空，留住少数人的幸运。
生存以新的方式循环。
一方面，通过体检筛选，让适合雪虫孵化的“温床”进入学校，以荣誉洗脑后进入工厂，因受到雪虫攻击或者长时间在污染源下工作，工人要么死亡，被污染的尸体被拖入白楼继续繁衍，要么攒够钱离开，但在防护罩外的雪虫污染下死亡，尸体殊途同归。当然，也会有长时间存活的工人，但即便是成为了管理人员乃至厂长，为了一直维持挣钱买昂贵的防护用品的状态，他们也只能在工厂内度过工作的一辈子。
另一方面，是熏香的收集和制作，死亡的雪虫通过地下隧道运回学校，在黑暗中凝练成香，再提供给工厂，也即循环的核心是学校，关键是被以特殊方式控制在此的母虫，雪虫尸体经过母虫食用后吐出的残渣，就是这些带来生机的小小香料。
通过这些信息，很多问题也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荣誉与死亡相缠？因为相信了谎言的人，注定死亡。
为什么兑换的物品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因为这是雪虫生长所需的温床。
为什么那些高级工人、管理人员都渴望金钱？因为要承担昂贵的防护用品购买费用……
但一路细细想来，仍有一个疑问没有被解决，施桥抬起手臂，看到一截红绳仍缠绕在他手腕。
这些绳子是怎么回事？
“曾经的你们是幸运的少数，但幸运也是一种资源，以后没有了学校给大家支付这笔费用，你们都要为自己负责，如何做，现在有三种选择……”
施桥转向连祁辛：“这个绳子，你是怎么想的？”
连祁辛拉着绳索，摸索着要解开，但手指勾来转去，依旧不得其解，他也不生气，声音绵软，慢慢说着：“小时候，我是说，比现在要小很多的时候，露露还没出生，我爸妈还忙着把生意做得更大，家里除了工作人员外，只有我和晓之两个人。”
施桥听他说过过去的事情，他记得，连祁辛的老家在南边，那些年政策倾斜，趁着商业飞速发展的东风，他父母把全部精力都用来经营公司，在破产和父母为逃避债务坠楼死亡之前，连祁辛的家境相当不错。
但那依旧不是一个快乐和正常的童年。
“无聊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慢，所以我很喜欢研究那些能把脑子占满的东西，晓之那时候刚会走，刚会叫哥哥，但他很乖，我抱着他干我自己的事情，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偶尔醒了也只是摸摸我的脸，抓着我的手要吃的。”
“我平常很喜欢他。”
连祁辛的目光异常温柔：“但那天，我在想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拉我手的时候，一下将我拉回了现实。”
“桥桥，我问你，善良、邪恶和我行我素从不回头定义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是哪一样？”
施桥听懂他的所指。
由生存衍生的无数种选择，其实只有三种状态，如同绳子的选择，红黑无。
他的视线落在手腕牢牢联系着自己和连祁辛的嫣红之上，声音沉稳，毫无犹疑。
“我还是喜欢红色。”
“但得承认，这三种状态的人都值得生存，对吧？不管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还是独来独往的……”
连祁辛轻笑道：“在生存下没有特殊，没有高下。”
“琥珀明川与藏污纳垢的山薮皆由水流汇聚而成，不过万千湖泊河海当中的一个，无论向何处流淌，都同样平凡可怜，等到旧的沧海变成桑田，烂石滩上还会有新的没有枯萎的海域里萌发新生。”
“这是那个下午我在想的事情，有关生命和生存的真相——我所经历的现实，一定已经重复无数遍。一个覆盖无数次的世界再一次运转，生命依旧平凡重复着他们对生存的汲汲渴求。”
施桥：“你以前从没有讲过这些。”
连祁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小时候的黑历史，我不好意思说，其实很傻，那时候总觉得自己看透一切，马上该遁入空门了。”
“不是，很通透，也……”
施桥压下了半句话，只在心底默默补上：很可爱。
他在心底想象了一下更小的连祁辛，脸蛋会更圆，但下巴还是尖尖的，皮肤细腻通透，一掐会红，桃花眼上的双眼皮还没有像成年后那样展开，被过多的软组织挤压出深深的粉红色褶皱，本就色浅的褐色眼瞳应该是猫一样又圆又大，而唇瓣也应该更饱满，可能咧开嘴笑的时候，还能露出一点乳牙。
这样一只水灵可爱的大奶团子怀里温柔地抱着另一只熟睡的小团子，想着对他年龄来说太过早熟的事情……
施桥越想象这个画面，脸颊就越发热。
“桥哥刚才想说什么，怎么脸这么红？”
“大概是想夸前男友可爱，哎呀，不管了，就当是这个吧，因为我也觉得超可爱，超级萌哇！”
“这种中二想法我也有过，怎么就没人夸我可爱！”
“可能关键点在颜值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怎么黑屏了一下，是我的错觉吗？”
“没有没有，我也是，应该是直播间又抽风了。”
“所以早就该掌握连祁辛的直播间啊！我一直在刷有没有人知道他的直播间，但一直没人回我……”
“可能不是没人回，而是大家都不知道。”
“呼叫施桥，呼叫施桥，上次让你问直播间你真的是忘光了吧！”
“就是，我都答应了桥哥实时监督报告小连的情况了，结果！他彻底鸽了我！”
“桥哥，问问连祁辛的直播间好不好？”
“桥哥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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