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施粉黛,嫣然一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却在轻轻叹息一声后,道:“我屋子里有二十几个男人,榻上躺着几个,榻边站着几个。”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还有几个——我也不知此刻他们正在做什么。你究竟想让谁出来?”
朱凝眉这句话,犹如一盆满满的冰水浇在李穆身上,冻得他浑身上下透骨的寒凉。
他没有思考,只凭着一股怒气冲进屋里,想把她口中所说的二十几个男人都杀死,哪怕鲜血溅了满屋,吓得她浑身发颤。
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完全没有心力再想,该怎么做才能哄她高兴。
砰。
李穆用力踹开了寝殿内间的门。
寝殿的门不为防贼,只为透光、透气,取质偏向轻薄精美。但因李穆这一脚踹得过重,脆弱而精美的推拉门被他这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室内陈设映入眼帘,房中空无一人,榻上也没有所谓的男子。屋子里除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白薇香,再没有别的气味。
榻上的白色的小毯吸引了李穆的目光,毯子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血渍,榻侧还有她刚换下的脏衣服。
朱凝眉见他目光落在白色毯子上,连忙把毯子和衣服都折叠好,藏在被子里。
啪的一声,朱凝眉收拾好一切后,毫不犹豫地举起一巴掌扇在李穆脸上。
李穆没有躲。因为身高差距,朱凝眉就算举起手来扇他,也只能扇到他的下巴,为了让她的手掌准确无误地扇在他的脸上,他在看到她在举手的那个刹那,便微微低头。
李穆皮糙肉厚,被打了也不疼,反而露出笑容。
朱凝眉尤不解恨,举起手,想再扇李穆一巴掌,这回李穆握住她的手,没让她继续扇。
朱凝眉本就纤细瘦弱,白皙的皓腕落在他宽大粗糙的手掌中,用力挣扎,想挣脱又使不上力气,犹如被铁铸的牢笼禁锢。
她也曾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追逐李穆,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欢喜,因为他的注目而激动,甚至从兄嫂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都满心雀跃不已。此刻,李穆眼中狂喜触怒了她。并再次提醒她,李穆有多爱朱凝眉。从前那种被欺骗、被愚弄、被轻视的痛苦,再次占据了她的心口,让她充满了愤怒。
她需要把自己心里的愤怒,先发泄出来,才能安心地继续扮演太后,哄好李穆,解决秦王入京的事。
“你要杀谁?”她冷笑着问:“怎么还不动手呢?屋子里这么多人,你看不到吗?”
李穆欢喜的眸子在明亮的寝殿里焕着熠熠的光,眉峰上的那道疤痕也随着他温柔的眼神变得柔和。
他深情款款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她的手奉若珍宝似的碰到唇边,在她掌心落下一吻。见她面无表情,还伸出舌头,在她手掌心里舔了一下。
趁他因为莫名其妙的兴奋放松力道后,朱凝眉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嫌恶地将手掌在他衣服上擦了几下。
李穆诚恳道歉:“是我的错,你打我千次万次,我都甘之如饴,我只担心你不能解气,反倒把自己的手打痛。今早我听到你让梅景行在房内待了一整夜,不由得嫉妒到发狂。”
“他在宫里钻研多年,我嫉妒他了解你的喜好,我嫉妒他轻而易举就能让你高兴,我嫉妒他每次都能在你需要时被你想起。你说得对,我是畜生。我一想到他在你寝殿内侍奉你,我就以为、以为他会绞尽脑汁地在你身上施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有我才有资格伺候你,只有我才能看见你动情时的样子。谁敢从我手里抢人,我就要杀了谁!”
朱凝梅被他气得再次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李穆的脸上很快出现巴掌印,但他却露出满脸享受的表情,笑道:“微臣多谢太后娘娘的赏赐!”
她居然把李穆给打爽了!
而她自己的手掌却痛得发麻,痛得火烧火燎。
李穆还沉浸在自己幻想出的甜蜜中,丝毫没有被她嫌恶的目光所伤害,这样厚脸皮的他,与朱凝眉印象里最初那个“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李穆南辕北辙;也不像他在旁人面前高不可攀地那个模样。
他就像一条狗,为了吃到肉骨头,被打过之后还不跑,毫无廉耻地向主人摇尾乞怜。
朱凝眉看着他,只觉得有点犯恶心,她从前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还为他痛苦沉沦了好几年才走出来。
“以后碰到事情,不许你再找梅景行,他只是个太监,心里阴暗扭曲,你和他走得太近没什么好处。”李穆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总比太监强点。”
“我就是喜欢找太监,我就是不喜欢你!宫里的每一个太监都比你好百倍千倍万倍!”朱凝眉狠狠骂道:“你当我天生贱骨头?喜欢找个人来气我?太监至少不会忤逆我,践踏我!”
“你也没少践踏我!”李穆语气阴森地道:“梅景行是有几分能耐,可他只能耍些阴私伎俩,他是只能在阴暗处爬行的老鼠。我高兴,便赏他一口饭,允他多活几日。我不高兴,一脚就能把它踩死。”
朱凝眉见悦容端着洗漱的水不敢进来,走出去,亲自把水端进来。她把洗脸盆放下,慢慢洗干净手,再用帕子擦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李穆留在掌心的恶心、黏腻不见了。
“你有什么资格骂他呢?若他也能得到贵人赏识,不用进宫当太监,被举荐到战场上杀敌立功,凭着他的本事,难道就不能像你一样为自己奔出个前程出来?”朱凝眉狠狠道:“李穆,你别太自大,让我瞧不起你!”
李穆安静地看着她,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如柳枝轻拂碧波,只荡漾了一瞬。他笑着问:“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朱凝眉不解。
原来朱雪眉不记得那些事!
李穆心想,对当年的朱雪梅而言,她记不住随手帮助过的马夫,再正常不过,他不应对此耿耿于怀。她心地善良,对路旁的乞丐都会好心施舍。而她一次无心的善举,却成全了他的一生。
李穆对此感激涕零,牢记多年,在心中将她奉若神灵。可她不知此事对他有多重要,轻轻一句话,便如同否定了他的前半生。
但他必须装聋作哑,将这份脆弱的心事埋在心底,否则他便会输得丢盔弃甲,任由她拿捏。可到底李穆对她,还是生出了几分怨气,坐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
朱凝眉见他不闹了,便吩咐悦容把洗漱用具全都端进来,再将她昨夜弄脏的衣裳和白色小毯子拿出去。
洗漱过后,用完早膳,又换了一次月事带,回来看李穆,还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生闷气。
吃饱饭之后,朱凝眉这才有心思思考,他究竟为何生闷气。
生完气,骂他一通之后,朱凝眉心里舒服多了,此时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再觉得他有多讨嫌。
将心中的恶意释放出来之后,她又想当个好人,逗他笑。毕竟她还有求于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僵着。
朱凝眉走出去,端来一碗红豆粥给他,还贴心地在红豆粥里放了点咸菜。好歹曾经夫妻一场,她记得李穆爱吃咸的,不爱吃甜的。
李穆愣了愣:“给我的?”
朱凝梅冷冷道:“喂狗的,爱吃不吃。”
李穆昨夜在孩子病床前守了整夜,等到孩子退了烧,哄着孩子喝了药,已是天亮。他正值壮年,食量大,很容易饿。
拿着下人刚端上来的牛肉饼吃了两口,又听到她把梅景行召到宫里守了整夜,一时生气,顾不上饥肠辘辘的肚子,匆匆跑来宫里。
她端到眼前的这碗红豆粥,合他的口味,但他又有些犹豫。
“我没有在粥里放毒药!”朱凝眉当着他的面,自己尝了一口,道:“吃吧,我已经帮你试过毒了。”
李穆这才确认,她是在向自己示好。
她已经不生气了。
看到她主动示好,李穆这才重新有了笑脸,向她表达歉意:“我今日生气,并非实在质疑你对我的感情。是我心眼太小,妒性太大,习惯了把人往坏处想。”
“回到京城后的日子,比在战场还危险。朝堂之争,尔虞我诈,若我不把人往坏处想,便活不到现在。”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朱凝眉把红豆粥往他手里塞,道:“我对你能有什么感情?我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你图我身子,我图你能护住我们孤儿寡母。我月事还要几日才能走干净,等我身子好了,我会让你如愿的!”
李穆端着红豆粥,羞得脸颊通红,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他图的是她整个人,也包括她的身子,他害怕自己急于否认,她便不愿意给了。
李穆顺坡,承认自己是色中恶魔,避免了与她再次争执。
朱凝眉见他三口两口便把一碗红豆粥喝完,怕他吃不饱,又道:“外面桌上还有烙饼、鸡蛋和牛乳,给你留着呢。自己去吃吧,我不想伺候你。”
“岂敢让太后伺候微臣!”李穆端着空碗,起身往屋外走。
朱凝眉拿出昨夜匆忙给他绣的荷包,荷包上的“穆”字还有最后一撇没收尾。等她把荷包绣完,李穆也吃完早饭,走了回来。
李穆回来的时候,朱凝眉正好在收最后一针。他见到荷包上的穆字,惊喜不已,问:“给我绣的?”
朱凝眉实在看不惯李穆这满脸高兴的模样,可她又必须把李穆哄高兴,她对李穆的仇恨和防备,已经快要将他逼疯,这并非她进宫扮演的初衷。
她对李穆的复仇,并非是因为她内心有化不开的结。她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只是现在偶尔想起从前那些回忆,才会生气。
她对李穆的报复,只为解闷,不能成为她的破绽。
看李穆被自己三言两语哄得开心,朱凝眉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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