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6月。
“刚到的消息。”应喻体拉开车厢的门,铁青着脸,“少帅追丢了。”
“狗咬屁股,肯定的事。”闻质从火锅里夹出一片涮肉,抹进小碗蘸了厚厚的酱料,“他那是追吗?那叫送。”
“你知道还同意他去。白白丢了半个师。”
“人家戒指都给了,我哪拦得住。再说了,那个一师本来就是褚惠和乔宥的个人部队,你强留也没啥用,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就是不听你的。占着只知道吃白食,早早送出去也好。”
“即便是留着没用,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我真是不懂你们父子。”应喻体勾出凳子坐下,“他为了乔宥跟你吵得天翻地覆,你还把那小子好吃好喝好招待的给送走,平常丢个团都心疼得肝颤,现在五千人没了,还在这里吃涮肉。”
闻质笑着摇头,从筷子筒里抽出双筷子,又将多余的小碗分给了他:“这不难懂。个中取舍,你做了父亲就知道了。”
应喻体低头接过筷子,掏出手帕细细地擦试着:“又催我结婚。”
“结婚又不是什么坏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舒服啊。四十多的人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显得我亏待你。”
应喻体皱皱眉:“说闻桦呢。他回来以后你怎么处置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乔宥早有心叛逃,闻桦及时识破跟他绝交,眼光到位,该赏。只是一师力量散失,不宜驻守前线,应撤到后头去重整兵员,另有的军队不必移动,仍待在原地备战。”
“还把新派的军队留在前线?你不怕再放走几个师?”
闻质嗤笑一声:“除了乔宥,哪有人敢在闻桦手下动这个心思。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还没人敢在闻桦手下动心思,要是没你的默许,乔宥连军营的门都出不去。”应喻体用筷子拨着锅里的油汤,勉强夹出几块不太油腻的羊肉,“说到底,乔宥还是你放跑的。”
“他不走不行。又是改革又是新军,闹得全军人心惶惶,还把闻桦拿捏得死死的,从叶到根地坏我闻家基业。等他远走高飞了,就给闻桦物色个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续上香火,然后好好地留在东北,不再动那些乱心思。”
应喻体愕然道:“我记得你从前挺支持闻桦和乔宥的,他送戒指,你不是也没说什么?”
“送戒指的事我哪说得上话,他上学堂以后我基本就没管过他,除了家里头的大事,旁的都是能满足就满足了。更何况送戒指本身就有家族传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想送谁送谁,我管不了,只能听着上天的旨意。现在上天的旨意很明显,乔宥要去南方投奔前程,他得留在东北继承家业,一拍两散,各回各家。”
应喻体别有用心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突然变洋气了,接受能力提高了。没想到,镜中花,水中月,虚惊一场。”
“不是接受不了,乔宥要是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欢迎他进入帅府。”
“你那么喜欢孩子,自己不也是只生了一个?前几年那个上海来的赵小姐,芳华正盛,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若真在乎儿息,当时就该续弦生他二十几个。现下逼着闻桦娶妻生子,亏不亏心。”
“闻桦和乔宥注定没可能了,早日回归家庭才是正轨。不拿孩子拴着他,他再一溜烟跑了,到时候我怎么办?更何况,我发过誓了,终身不再娶,你又不是不知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和闻桦的关系本来就不算好,再这么逼他,早晚鳏寡孤独得占一样,不,两样。”
闻质满脸写着不以为然:“天下太平的时候才讲这些道理,现在是乱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我把他抬举到今天,能给的都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我做点事,不应该的吗?我最瞧不起西方那套人权平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规则早在几千年前就定好了,有什么好质疑的。”
应喻体不再与他争辩。
辛亥革命之后,西方先进思想与传统守旧思想一直激烈相撞,说是推开了中国进步潮流的阀门,事实上只有少数人顺水而下,大多数人只是站在岸边嗟叹半晌,好奇片刻。等新鲜劲过去,就全作鸟兽散了。
闻质如此,奉系也是如此。
应喻体少时出国留学,接受过远比闻桦精良的军事训练和思想教育,但他回国后屡遭沉浮,终于悟出来,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无波无澜地走完掌权生涯,那才是生存的至高信条。其余的都是空话、套话。
闻质用筷子敲敲碗:“下一站你是不是要下车?”
应喻体回神,说:“是。”
“那帮我把电报打了。闻桦回来之后,提为副总指挥,负责正太和京汉。”
乔宥叛逃后,其余新派军队原地不动,没有回迁,闻桦又被提拔,一朝手握大权。闻质这一手变动,使得新派与旧派之间原本倾斜的天平恢复了平衡。应喻体苦苦争取来的优势,付诸东流。
闻质毕竟掌权多年,维系平衡是他最基本的工作。
应喻体掩住失落,搁下筷子:“好。”
夜晚的办公楼黑暗阒静,唯一的例外是闻质的办公室。
横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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