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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十九章

小说:

他向黎明

作者:

请鲨鱼吃胡萝北

分类:

现代言情

次日乔宥正点起,下楼时却发现赵未答早已坐在餐桌旁吃早饭了。

“嗨。”乔宥习惯性地仰头看表,“才六点十五,你平常这么早起?”

“一日之计在于晨嘛。”赵未答笑笑,用眼神示意二楼。

乔宥说:“还睡着呢。他懒。”

厨房里热着粥和红薯,笼屉里蒸了包子,乔宥挑了几样端出来,在赵未答斜对面坐下了。

赵未答悄声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红薯啊?我昨天中午和晚上都吃了这个。”

“树林里头不好送东西,半个月才会有小车拉进来一次。有时候不够吃,姑姑就会去周围的镇上买些杂粮。去年水灾冲坏了这里的庄稼,一直到深秋都长不起什么东西,能买到红薯已算不错了。得亏是沿海地区,还算发达,有附近几个省的粮食送进来,若换在内陆,早闹起饥荒了。”

赵未答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复又低头看着碗里的红薯和白面包子:“是我‘何不食肉糜’ 了。去年水灾后我问蒋夫人严不严重,那时委员长也在,他愤怒地说灾情均是‘谎报滥调’,叫我不必担心,我竟信了。”

“民生如何,非亲身体会不敢妄下论断。即便是我,即便是姑姑,也未必全然知晓,仅仅是凭所闻所见推想罢了。”

赵未答不解道:“闻桦与我讲,你少时南北流离,见惯世态炎凉,难道还不算亲身体会民生疾苦?”

“南北流离……我有这么惨?他怎么讲的?”

赵未答忽觉失言,乔宥父母均是早逝,他自己又吃过许多苦,她好好的提这些伤心事做什么呢?但话头已递到这里,她不接反而刻意了。

“说你父母都是革命党人,每日行走在刀刃上,你跟着过得心惊胆战,还说后来你北上,但是祖父那边不肯接纳,你只好与小姨一起住着。”

乔宥笑得云淡风轻:“这不算苦,活不成命的人随处可见,我还能吃饱饭,还能读书,还能做一些想做的事,已算幸运之极。”

赵未答似懂非懂,咬着勺子钦佩地点点头。

乔宥碗里的粥已见底,他翻腕扫了眼手表:“今日我要去市里开会,听说程机会来,我对他很陌生,你可知道这个人?”

“这个人我也所知甚少,他既无妻女又无亲戚,四面八方都很难和他攀上联系,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拼凑。我记得他是黄埔六期,算是后起之秀,早些年一直默默无闻,但是近几年组织了多次刺杀活动,因而出名。听哥哥说委员长秘密建立复兴社时让他当了社长,能当上特务头子,想必已被重用了。他对委员长很忠心,挺会演的。但太急躁,树敌很多,感觉没什么朋友。”赵未答有意停顿少顷,颇为兴奋地说,“他还有个情人,你猜是谁?”

乔宥一怔,摇摇头。

“胡蝶姐姐。就是……”

翩翩蝴蝶正当行的胡蝶。

乔宥的脸色非常奇妙,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粥:“原来是我情敌的情夫啊……”

闻桦闻听此言,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乔宥紧张地等待着他情敌的情夫的出现。

会议室里人基本到齐,唯独乔宥右手边的位子和穆靳左侧第一个位置空着。

右手边是任溉的座位,自从北上抗日的提议被否决后,他就拒绝和穆靳出现在同一檐下。乔宥曾担心穆靳会不会因此生气,但是任溉有恃无恐,他自言已通过这个方法抗争□□次了,穆靳只是会骂他几句,从未真正记恨他。

乔宥深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上一个只骂人但心里不记恨的是他师父褚惠,可褚惠和穆靳迥然不同,穆靳绝非心胸宽广之辈,不发作一定另有理由。他试过以此说服任溉,然而没有成功,无奈之下,他只好孤身赴会,寄希望于编个靠谱的借口从而少惹穆靳。

他正紧张地盘算着,左手侧的军官忽转头问:“你是乔宥?”

这位军官年纪大概与他相仿,神色里却透着远比他深厚的沧桑,圆框眼镜斯斯文文地架在平直的鼻梁上,显得五官轮廓轻柔,不像武人,更像文官。

“是的。”乔宥趁握手的功夫迅速在脑中检索参会人员,年龄相仿,书生气重,且与他坐的位置相近——只有一个人,“您是余邵里余将军?”

余邵里,1902年生人,比乔宥大一岁,履历却丰富得多。他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一期及国立中山大学政治系,标准的高级知识分子出身,毕业后选择干党务工作,分配到海军局当政治部主任,后来又当了石井兵工厂党代表。无论是主任还是党代表,都算是很不错的职位。他却不满足于此,在两年后申请下部队,由文官转为武官。半路出家的结果并不美满,他在部队当了一年教官,没有混出名堂,转而出国留学,赴苏联深造,一个月前才回来。

与他同期的学生早混到军长师长的位子,他却仍没有安定下来。有人笑他不自量力,弃笔从戎,有人笑他兜兜转转,毫无建树,有人笑他自视甚高,却才能平庸。乔宥径直穿过风言风语,在握手的一刻找到了同道中人。

余邵里笑道:“人都道乔将军辨人能力出众,虽未曾见过,只听描述就能认出此人,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乔宥心里一紧。自入国府后,他已算是非常注意流言蜚语了,生怕自己的无心之失被解读为诛心之言,死都死得不明不白。饶是如此,仍有他疏漏的地方,这样的说法他从未听闻,却能传到刚回国的余邵里耳中,可见他还是马虎了。今日说他见微知著,得的是赞誉,明日若说他眼高于顶,只怕又要惹许多明枪暗箭。

“不敢不敢。只是久仰余将军洒脱之名,常设想您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倍觉亲切,才能认出。”

余邵里颇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才道:“乔将军倒与旁人不同,觉得我‘洒脱’。”

乔宥低声道:“鹓鶵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苟非其之所有,虽一毫也莫取。将军既非鸱鸟,弃腐鼠而寻练实,弃朽木而寻梧桐,难道不为洒脱么?”

余邵里神色闪动:“乔将军是我知己啊。”

谷裕核对完参会人员,将签到表递交给穆靳。

三十行格,唯有一行是空着的。穆靳面色凝重,语气不善:“任溉没来?”

乔宥忙道:“发水灾后疫病蔓延,军队里也有许多人感染,他怕把疫病带出来。”

旁边有将领暗笑。

凭声断位,是任溉位右手侧的第十七师师长王厉山。此人军政皆能,既是骁勇善战的一员虎将,又是政绩极佳的地方大员,将开封、鄂南治理得颇为不错。然而人无完人,他的缺点在于太过锋芒毕露,且狠辣多疑,刚愎自用,动辄以“汉奸”罪杀戮百姓,对军内持不同意见者,统以“反王师长”之罪杀害,蒋<介>石派去的军官多被他除掉,是位无法无天的“鄂中大怪物”。

他本是西北军的将领,素以彪悍著称,1932年9月杨虎城警备师师长反水,是他率部疾驰陇南,于徽县、成县等地打败了警备师主力。也因此以“王老虎”扬名。第三次反围剿打丢了国军威风,为壮大声势,刘峙特地将他编入正规国军,参加第四次围剿。

由于他既非黄埔系将领,又无陈铭枢这样的领导提携庇护,是以在此处资历较浅,甚至被放在了乔、任二人之后。

穆靳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他倒是很替我们着想。也罢,你回去转告他,既然有传染的风险,就少往战区跑了。”

乔宥听得不明就里,只好暂时应下。

有人风风火火地大踏步走进门,声音急促而响亮:“对不起——我来迟了!”

好一个先声夺人。乔宥想着,不着痕迹地瞄向他情敌的情夫。

程机眉目狠戾,尖嘴猴腮,五官棱角分明,攻击性极强。虽然他笑起来很爽朗,但总让人觉得脊背发凉,似乎磊落的皮囊裹住了黑暗的心脏。

冥冥之中乔宥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会在将来带给他很大的麻烦。

“难得聚的这么齐,趁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几个人,来。”穆靳停顿的这一瞬,程机主动站近长桌。穆靳拉着他介绍,“特务处程机程处长,我最得力的助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与大家协同工作。”

王厉山道:“打仗的事,一个特务跟着掺和什么?”

程机立时回应:“王兄此言差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做好情报工作,前方才不至于没头苍蝇四处乱撞。”

第五路总指挥谢作湍面露不忿,却懒于争论,只是微微地将头偏个方向,把后脑勺留给了程机。

他本是左侧第一位的将领,却因程机的临时加位向后错了一个。本着“宰相肚里好撑船”的原则,他不想计较,但若程机继续语出不逊,他是必然要发威的。

穆靳察觉到气氛的微弱变化,在王厉山开口激化矛盾之前,叫起余邵里:“余邵里,黄埔一期生,各位的老学长,从政转军,后又赴苏联留学,现在是五十七师师长。”

“乔宥,从前在东北军,北伐时率部投奔党国,编入十九路军六十师,后来留学欧洲,前几个月才回来。”

程机还未就坐,忽然朝余邵里伸出手:“欢迎将军归国,五十七师原是西北军孙传芳部的,相信在余将军手下能大展雄风。”

本是向所有人介绍,程机却突然代表全体将军表示欢迎,俨然是将自己居于众人之上、穆靳之下了。

余邵里按捺住诧异,与他握手:“我当尽力而为。”

穆靳神色未动,仿佛早有预料,又似乎习以为常,无可奈何。

程机又转向乔宥:“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兄弟弃暗投明,如今又是留学归来,日后必定大有出息。”

乔宥伏低两三分:“不过是初出茅庐,怎比得上程老板威震四海,还请您多多指教。”

程机微笑,两人松开手,各自就坐。

“好。那我们会议就正式开始了。”穆靳敲敲桌子,“今天一是听留学生的研学报告,二是下阶段作战任务有一些调整。”

谷裕按次传下一沓资料,前半部分是余绍里在苏联的见闻,十月革命及城市暴动提及甚少,主要谈的是巷战与近战;后半部分是乔宥在军校的笔记,从军纪管理到作战规划,从枪支分发到基本机械制造原理都有涉及。

不知是谁翻了两遍,嘟囔道:“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写《海国图志》啊。”

谷裕递了个眼色,余绍里先行上前,详细讲解巷战的门类和近战的精髓。城市一向是国军比较拿手的地方,他说的这些既切合实际又不至于老生常谈,在座的将军听得颇为上瘾。

到乔宥时便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了。这其实也是他早预料到的情况。技术上他无能为力,毕竟工业基础薄弱有目共睹,很难造出高标准的枪支器械;策略上,他的小战术训练和军队规范化管理可行性不高,一则军官训练权不掌握在将军的手里,二则军队散漫惯了,很难重加约束。

如此下来,结束时十有八九都露出兴味索然的表情。

乔宥并未觉得失落,因为除余绍里神情专注,若有所思外,靠窗的边角处还有一位将军目光炯炯,风雨不动,听得入神。

他似乎也不在邀请之列,坐在十五个座位后另设的一个临时位置。

穆靳接过话头:“讲得非常好,回去后都写写心得体会,分析如何将小战术和近战技巧运用在剿匪中,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交给小谷。”他清清嗓子,“下面,说一下后续的安排。”

“如各位所知,第三次围剿取得巨大胜利后,□□一直没有喘过气来,现在还在中心区龟缩,趁此机会,委座决定发动第四次围剿,斩草除根。现在北边也在打仗,日本很难对付,□□不缴完咱们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所以第四次围剿务必要斩草除根。现有几支队伍面临调整:第6师、第9师、第11、14师撤回,第1纵队第11、第59、第57师,向宜黄、棠阴地区集中;第二纵队第35师向临川、龙骨渡地区集中,与第10师换防,同时第19路60、61师进驻,还是跟着蔡将军,划为左路军,都没问题吧?”

乔宥与众人一起点头,心里却纳罕。60 师参加围剿没什么,毕竟师长回国了,确实应该立刻投入战场,但61师从三月初调回来后一直冷置着,任溉拒不认错,本以为至少要拖个两三年才能关系回温,没想到不到半年又被重新启用了。

“咱们的武力优势是绝对的,但思想上一直有被腐蚀的危险。前线有许多将领跟共《产》党打交道打多了,被他们甜言蜜语洗脑了,竟然有了亲共倾向,这可是绝对要不得的呀。攘外,必先安内,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内乱都收拾不好,怎么在国际上立足?只有家里和平了,外面才不会趁火打劫地侵略咱们。赶紧把□□收拾好,内乱一平,再对付日本人不就容易了么?你们总担心亡国灭种,根本不可能,委座反复强调日本不具备全面威胁我们生存的野心和能力,弹丸之地,比得上我们泱泱大国?无论从威胁程度,抑或轻重缓急,安内的重要性都超过攘外,各位,为了民族千秋基业,可万不能错了主意啊。”

乔宥心生不满,面上却镇定自若,未将愤懑形于言表。锋芒毕露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不能在无用的事上浪费时间。

“还有就是关于各位的薪资。北边打仗,南边剿匪,财政部还要推行废两改元,多余的钱一分也抽不出来,大家将就将就,捱过这三五个月,欠缺的工资如数奉还。”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开始轻微地叹气。

有人咬着牙小声说:“每次都说三五个月,从我入职以来,就没拿到过完完整整的钱。”

“蒋宋孔陈腰包里撑得都快溢出来了,这几年借着四大银行不知道揽了多少钱,现在反来跟我们哭穷。”

“他说得轻巧,每天有人排着队往他家送钱,咱们在山里拼死拼活地打仗,连收贿赂的机会的机会都没有,过得还不如那些泥腿子。”

“安静,安静。”程机敲敲桌子,“党国的需要就是我们的目标,为了党国的伟业,各位吃些苦,耐些劳。”

议论声渐渐消失,有一句话仿佛是特地滞后数秒,听不真切,但字字清晰:“小小少将,狐假虎威给谁看。”

众人都显现憋笑的神色,但大多数都止于维持原状,没有循声望人。

乔宥见状,也只得用眼角余光偷偷张望。

竟是靠窗的那位将军。

程机仿佛耳朵间歇性失聪,对这句讽刺毫无反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来日天下平等,各位都是股肱之臣,担着开国之功,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直接将发薪的时间拖延到建国之后了。

乔宥摸着通知单上减去一半的薪水,想到深山里金屋藏娇的花销,头痛欲裂。

“行了行了,理大家都明白,有问题就自己克服克服,不是多大的事。”穆靳示意谷裕下发作战通知和任务概要,“拿上这个,通知部队开动,要在截止时间的三天前抵达指定地点。”

谷裕将任务单分两列顺次传下去,纸张翻动的声音很协调,王厉山眯着眼瞧瞧:“照这么说我应该昨天到位。”

程机此时耳聪目明,立时接口:“那给你宽限一天,珍惜机会啊。”

王厉山置若罔闻。

有人怕场子冷下来,社交性附和着笑了两声。

“事情就这么多,散会。乔宥,你在外头留一下。”

要么是交代剿共的事宜,要么是交代任溉……应该不会涉及到闻桦吧?乔宥应下,脑中如走马灯一般将所有细节转过三五轮,没有什么破绽,至少他现在发掘不出来。

众人都收拾起东西往外走,转眼屋里就剩下穆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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