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世二十四年,帝崩。太子顾来歌继位,改元“天顾”。翌岁正月,颁诏天下,万象维新。天顾元年,政清人和,四海承平。
二年,立许氏为后,琴瑟和鸣。
顾来歌为太子时,曾得两位死生之契:一为至交陆庭松,武艺绝伦,授封四品防御使;一为自幼伴读伶舟洬,文冠翰林,擢为学士。
三人肝胆相照,誓以毕生付大戠江山,死生不负。
——
“陆大人,今日休沐,与弟兄们同去吃酒啊?”陆庭松刚跨过门槛,身后就有同僚高声喊住他。
他转身微微一笑,轻摇了摇头:“你们去就好,可惜我不胜酒力。”
春末,阳光和煦,微风穿过阙都绥京城最繁华的西市,从那里卷来点点喧嚣人声。
同僚闻言,两三步跨到他面前来,笑嘻嘻的勾住他的肩膀:“可别装了,你上次可是凭一己之力,喝趴了我们五个人呢。”
陆庭松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再推拒时,语气依然温和,却巧妙的换了个借口:“真的不了,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忙。”
今日恰逢休沐,他难得卸下一身戎装,换上了一件半旧的靛青色长衫,如同寻常百姓家出来的读书人一般。
那几个同僚往他身边一站,显得他气质愈发清雅起来,任谁都看不出,这竟是一位武官。
几人看陆庭松确实没有吃酒的心思,也不再多劝,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和剩下几个人一同勾肩搭背的远去了。
陆庭松目送他们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抬脚往街市走去。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他总喜欢在闲暇时刻,往最热闹处多走一走。信步于市井之间,偶尔迎来一阵烟火气扑面,心下便会觉得更为恬淡舒适。
陆庭松的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货摊,忽然被一角吸引。
那是一个不算多起眼的绣摊,但摊前围拢的人却不少。与其他摊位的喧闹不同,这里似乎有种奇异的宁静氛围。
摊主是一位身着水绿色罗裙的女子,发髻上一朵精致漂亮的小绢花。此刻,她正微微垂首,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彩线,在一方素绢上穿梭。
这种样式的罗裙最为普通,满街都是。布料也算不上好,一眼看去只觉粗糙。可是穿在这人身上,却就像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的绸缎,连发丝也染上温柔的光晕。
阳光斜落在她低垂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漂亮的轮廓。她并未高声吆喝,但摊位上陈列的绣品却自己会替她开口——
鸟雀站在枝头轻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飞天。帕子上的兰花秀洁高雅,好似真的能嗅到淡淡清香。
每一件都针脚细密,配色清雅,灵动精致。
她在一个素底团扇上绣了几朵怒放的牡丹,竟引来一对儿蝴蝶扑扇。被很多人瞧见了之后,争相花重金想买来那柄团扇。
陆庭松被熙攘人群隔的有些远,看不清那女子神色,却只听那女子带着笑道:
“这不过是我随手来的雅兴,并没有认真绣好。过几日公子姑娘们再来,待我多绣几个荷包香囊,买去赠与家中夫人吧。”
不了解她的,可能以为她是在吹嘘自己的技术,只有真正的乡里邻居,或亲朋好友才知晓,她的刺绣,确实乃江南一绝。
众人啧啧称奇间,却听一妇人突然尖声道:“这一朵绢花就要五十文,怎不干脆去抢?”
只见那女子浅浅一笑,拿起那朵做工极其繁复、几乎乱真的芍药绢花,轻声道:
“夫人,这朵花用了五种颜色的丝线,由一百二十多片花瓣叠缀而成,光是功夫就要耗去两三日了。若大娘觉得不值,那边有十文三朵的,亦是好看,也更实惠些。”
她这一番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工艺复杂,又给了对方台阶,那妇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买下了一个便宜的手帕,匆匆离去了。
陆庭松不觉走近了几步,站在人群外围静静看着。他见惯了沙场的粗粝与朝堂的肃穆,这般精妙细腻的民间技艺,倒是让他心中生出几分难得的宁静与欣赏。
正看得出神,却又是几个膀大腰圆、看似是邻近布摊的伙计挤了过来,语气不善:“常娘子,你这摊子支得也太靠前了吧?都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见那被称为“常娘子”的女子抬起头,脸上并无惧色,只是温和一笑:“李大哥说笑了,这市集划分摊位皆有定例,我并未逾矩。倒是几位大哥的货箱,似乎才是占了大片通道呢。”
那为首的伙计语塞,却在众目睽睽下舍不得丢了面子,心中不忿,言语间便更是夹枪带棒,转而指着她的绣品挑刺。先是质疑她的绣品来路不正,后又嘲笑她定价太高,哗众取宠:
“一个柳州那种乡下来的小娘子,能绣出这等东西?莫不是哪个绣坊大家的手笔,被你偷来充数的吧?”粗声粗气,甚是无礼。
这话便有些胡搅蛮缠了。原本有些拥挤的铺子前面,登时议论声四起。有些客人将已经拿在手里的香囊匆匆放下,有些客人则只是围在一旁看戏。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似潮水涌来,灌入耳鼻,只是不知那漩涡正中心的女子可也会觉得窒息。
陆庭松眉头微蹙,下意识便又想上前一步。他虽不便表露身份,但以他的身手,只稍微几下,让这几人知难而退也并非难事。
然而不等他动作,那名常娘子已从容不迫地拿起手边一件尚未完成的绣品,指尖捻起一根银针,对着阳光穿线,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银针似一簇细细的光,在她手里带着漂亮的丝线,快速流动起来。不过片刻,一枚精巧的并蒂莲便在她指尖悄然绽放,与摊上成品如出一辙,甚至还要精细几分。
她将绣绷轻轻放在铺面边上展示,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李大哥若不信,可随时来看。若能在徽阜……乃至整个阙都城内找到比我更快的针、更活的线,我这摊子即刻便收。”
这番话甚至算得上狂妄自大,但不知为何,她语气平和,却自有一番气度,那几人面面相觑,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他们自知理亏,又见她确实不好吓唬,只得嘟囔了几句,悻悻离去。
一场小风波似水珠融进水花迸溅的溪流,被她化于无形,就算是一圈涟漪也没能泛开。
原来这便是人称“柳州第一绣娘”的常相思。
陆庭松这下离得近些,才能看清楚这位敢称“第一”的绣娘。只见她眉目清秀,身姿纤秀,宛如一支雨后的新荷,看人时眸子清凌凌的温柔,在一众喧嚣中显得格外沉静。
他见小吵闹已然平息,便收回已微微踏出的脚步,心中只觉有些莫名的刮目相看。这分情绪或许起自方才她柔软但锋芒的举动,又或许生于她指尖手腕翻飞时,那种佩服和赞叹。
常相思简单的安抚了一下周遭窃窃议论的顾客,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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