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赞同他的人寥寥无几。
有斗志昂扬的修士不屑地道:“既已突破了封锁结界,也已暂时摆脱了怨灵的围剿,眼下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刻,为何要掉头折返?”
有见多识广的修士摆事实道:“据我所知,我们目前所处的地界,已是近三百年来从未有前人到达过的南溟深处,如此壮举,若是半途而废,岂非辜负了这些牺牲的同僚?岂非是前功尽弃,贻笑大方?”
有惜命的修士坐不住了,道:“你们说得轻巧!你莫非没看到周围那些同僚的尸身么?前方接近南溟腹地,只会更危机重重!你如何保证我等不会也变成那样?这不是怯懦,是审时度势,及时止损!”
有修士冷笑一声,道:“恕我直言,方才这一路看似险象环生,其实不过尔尔,道友不如四下瞧瞧,有的是毫发未损之人,可知我等完全有实力继续前进……恕我直言,能在方才的波折中丧生,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是运气太差。”
“你!你怎能说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
“人情?道友不如去和那些怨灵谈人情,看它们睬不睬你。”
“……”
一帮人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然而更多的人只是坐在地上,并无主见地看他们吵,决计哪方吵赢了便跟随哪方。
另一边,云起凡清点完人数,平淡地陈述了句:“二百三十七人。”
无人理会他,兀自各执己见地吵着架。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有中立的修士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制止道:“诸位少安毋躁!诸位说得都有道理!”
“不过说到底,是否继续前进,这事也由不得咱们几个做主,不如……”
那人转向云起凡,满眼希冀地道:“天霄派掌门,您贵为此行的领头人,不如就由您来定夺吧。”
争吵声戛然而止。
片刻,一双双视线投向云起凡,明显默认了那名修士的提议。
云起凡默然。
归笙险些拍手鼓掌:精彩精彩,吵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云起凡了啊。
这下无论结果如何,最后若能留下命来追究责任,那也有云起凡在前面挡着了。
云起凡沉默着,神色倒无多大波澜,想来早已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半晌,他平静道:“诸位若是想临阵脱逃,请便;若不想,想来也休整够了,继续向南溟腹地行进吧。”
云起凡说完,也懒得去看各方人马的反应,掏出一副罗盘,转身就走。
方才赞同原路折返的修士恶狠狠瞪着云起凡的背影,脸色阵青阵白,似乎就要原地暴起了。
归笙等待着是否有人会大喊大叫着冲上去给云起凡背后来一刀。
可惜没有。
敢怒不敢言的是有,敢怒还敢动手的是一个也没有。
想来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没了舰船兜底,在这危机四伏的南溟海底,继续跟云起凡走下去或许侥幸能活,但在这对他动手绝对是个死。
同时,那些赞同继续行进的,也都是这些幸存修士之中的修为高者,没了这些高阶修士同行,单凭他们自己走出夹层,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没有人愿意迁就他们的自知之明又是另一回事,这部分修士还是肉眼可见地记恨上了云起凡。
冲突告一段落,原地调息的修士纷纷起身,跟上云起凡。
归笙也远远地跟在后头,遥遥望见了前方的岑氏夫妇。
岑夫人似乎又刚从一场昏睡中醒来,正虚弱地靠在岑翎的肩头,迷惘地环视周遭,岑翎正疼惜地同她说着什么,应当是在解释为何她一觉醒来,一群人全泡在水里徒步前进了。
收回视线,归笙悄声问池凛:“你打算怎么做?”
如今这群修士人数锐减,人心不齐,貌似是动手的良机。
池凛却道:“先继续跟着。”
他眸色幽沉,扫过前方的一众背影:“能在方才的动乱中存活,余下的恐怕大多修为颇深,很难一网打尽,需要伺机逐个击破。”
归笙点点头:“那好,你需要帮忙就叫我。”
一群修士走了一阵,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尖叫声。
那些怨灵跟上来了。
不过不同于之前围攻舰船的一哄而上,这次怨灵来得不多,且都稀稀拉拉地漂在远处,仿佛顾忌着什么,踯躅不敢上前,只躲在礁石的缝隙中鬼哭狼嚎,聊以恐吓。
归笙不一会儿就看出这些怨灵在顾忌什么了。
起因是池凛收回血提线时,无意间抽到了一只怨灵,那怨灵立时凄惨嚎叫着扑出老远,扑进了疑似它生前父母的怨灵怀里,一顿嗷嗷大哭。
归笙:“……”
看来池凛被她推入夹层后,虽然受伤不轻,但也给怨灵留下了一些阴影。
但那些修士误以为是他们的威慑所致,不禁哈哈大笑,更加意气风发,扭头奚落方才执意要折返的修士:“道友还畏手畏脚的呢?没看这些怨灵已经根本不敢靠近了吗?”
归笙有点替这位修士尴尬,遂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这一看,就看到远处浮现出一片黑乎乎的事物。
看轮廓,貌似是某种建筑,且并非单独的一片,而是连缀成群,向远方铺展,占地十分广袤。
不少修士也看到了,但都没有停下,反而兴致勃勃,越发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到近处一探究竟。
归笙跟上的同时,听到身旁的池凛道:“那是南溟古城的遗迹。”
果然,走到近前,便见一堵爬满海蔓的城墙,墙体已因海水的腐蚀而只剩半截,墙后的城中风貌可见一斑。
修士们顺畅地穿过城门,踏上城内长街,四下巡望起来。
在海底沉寂百年,昔年的雕梁画栋皆已成断壁残垣,但以目光描摹那些屋舍的残骸,依稀可透过它们,看到百年前商铺鳞次栉比,长街车水马龙的繁盛之景。
只有一件事着实怪异。
归笙不由自主地盯住那些保存相对完好的白骨。
他们维持着生前的姿态,或走或坐,但那一对对空洞的眼眶,不约而同地目视同一个方向。
想来那正是洪水的来处。
可是方才一路走来,归笙并未见到有海床河道之类的地方,那究竟是从何处泛滥而来的洪水?
而且更奇怪的是,有许多白骨的脖颈微微上仰,好像在看着上方。
这水总不能是从天上来的吧?
等等,莫非……
归笙心中有了猜测,瞄一眼身边的南溟人士。
问他的话,他会答么?
之前好像都挺乐意回答的……试试吧。
归笙才要开口,池凛便预知了她的问题般,主动作答:“你想的不错,南溟洪水淹城,正如这帮修士议事时所言,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五方域境内其他江河湖海的水引渡到此,将满城人烟淹没殆绝。”
归笙顿了顿,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池凛看着她,忽而弯起眼睛:“这是我无偿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归笙茫然看他,一时没懂他的意思。
池凛慢悠悠道:“接下来,你再问问题的话,我有条件。”
归笙:“……”
归笙很有自知之明,她绝对会问问题的。
于是她去摸钱袋子:“条件是?”
池凛道:“你在嫁衣鬼中的魔鼎中如何待我,现下就如何待我。”
归笙道:“…………”
归笙震惊地看着池凛。
池凛好整以暇,由她看着,好似浑然不觉自己的要求有多诡异。
他像是终于彻底想通了什么,先前面对她时的郁结矛盾别扭全都一扫而空,无比坦诚地对她表达自己真实的需求。
归笙憋了半晌,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这种过于离奇的状况。
最终,她只好无言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祝他早日出戏吧。
池凛好心给了个开场白:“那么,现在开始吧。”
归笙:“……好的。”
归笙仔细回想了一下嫁衣鬼的魔鼎里是怎么个事。
所幸,时间隔得不久,当时的印象又实在深刻,一些相处的细枝末节仍旧历历在目,上手半点也不困难。
归笙很快进入了状态,同时望望周遭。
自从进入这座古城遗迹,走在后方的修士虽表面不显,但看得出大多走得心惊胆战,生怕从哪个角落冲出一团浮尸上来啃自己一口,皆是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心思关注旁人。
于是归笙伸出手,探入池凛的袖底,摸索着,牵住了他的手。
刚牵上她就是一怔:“你这手里怎么都是汗?”
池凛不自在地缩了下手指,也错开了她探究的视线:“伤口疼。”
归笙信以为真,想松手去找药:“要不要紧?要紧的话我……”
冰凉的手指立即反握过来:“没事,就这样,待会就好了。”
归笙也不强求,叮嘱道:“那你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啊。”
之后的路上,二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往前走了。
好在他们冒充的修士袖袍宽敞,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走得近了些,加之不少人心中惶惶,都选择与自己熟悉的人紧挨着走,他二人在其中也并不显眼。
事实证明,归笙对自己的认知十分准确。
她又有新的问题了。
不过这实在不能怪她好奇心旺盛,而是随着队伍来到古城中心,四周的场景变化,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归笙的印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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