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并非纯粹的凡人。”
“天霄派作为中州第一宗门,能够坐稳如今的位置,自身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少不了中州其他众多宗门的拥趸,否则实力再如何如日中天,若是遭到其他宗门铁了心的联合针对,也难逃寡不敌众的结局。”
“我先前所说,我夫人家中……不,我夫人原本所在的宗门,他们并非山下经营与其他几峰起了冲突,而是宗门本身由一群凡人出身的修士组成,这些修士修为不如何高深,但乐善好施,声名鹊起,宗门在当地势力渐大,风头有压过当地原本镇守宗门的势头。”
“天霄派与那镇守宗门是上百年的盟友,关系稳固,不想节外生枝,再去接触并培养一名新的拥趸者,索性便在那镇守宗门的请求下,与之联合,将我夫人所在的宗门一夜之间血洗屠尽……我夫人的一身伤病,也是从那时落下。”
“这件事的影响,掌门之所以同你们说得那样严重,是因为‘实力为尊’乃是修真界的共识,宗门之间辗转倾轧,优胜劣汰,成王败寇,各凭本事说话,然而天霄派身为中州之首,却因亲疏远近,悍然横插一脚,恃强凌弱,一旦传扬出去,恐失人心。”
归笙听了岑翎的解释,觉得说得通。
这实在是一件不光彩之事,也的确是一件不可外传之事,而且有一就有二,据此推测,类似的事情恐怕天霄派做了不止一回,难怪云起凡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
但归笙尚有一点疑问,道:“我从云起凡口中得知,你是当场把岑夫人带走的……围剿宗门是他们那群会打架的修士的活,天霄派带你们霞澜峰的丹修去做什么?现场炼丹给他们提升实力么?”
岑翎静默了一瞬。
“……有些丹药,用于增益人体各部,需要以对应的材料入鼎,并且以新鲜的为佳。”
他抬眼,静静道:“我们去现场取材。”
“……”
归笙:“这次也是?”
岑翎:“是。”
他目光放远,似乎回想起那一日的场景,慢慢地道:“那天夜里,天霄派随镇守宗门到场后,面对一群半吊子修为的凡人,很快就决出了胜负,并决定将他们斩草除根……”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的夫人。”
岑翎吸了口气,望向榻上的目光忽而变得温柔缱绻,仿佛回到当日惊鸿一眼的沦陷里。
他道:“我对她一见倾心。”
归笙:“……”
岑翎接着道:“当时的峰主还是我的父亲,我只能下跪磕头,以性命相挟,请求他留我夫人一命。”
“父亲拗我不过,最终应允,不过他与其他峰主要求我抽掉我夫人的髓华,废掉她的髓脉……但这样的话,对于一介没什么修为的凡人而言,不仅是不能修炼,肉身也绝对会崩散,甚至连元魂也会受损……”
归笙道:“所以你阳奉阴违,根本没动她的修为。”
岑翎盯着岑夫人身周的血线,哀求道:“我虽没动她的修为,但已将她过往的记忆全部消除了!你们便是想问她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还请……”
归笙瞥了眼岑夫人。
后者体弱,在睡梦中也惊悸不已,面具边沿渗出的汗水已将她的鬓发打湿。
何况池凛那些血线冰凉异常,碰一下便如被毒蛇咬了一口,这会儿堆在榻边,折磨得岑夫人时不时就瑟缩颤抖一遭,也难怪岑翎自顾不暇,也要斗胆为夫人求情了。
有为岑翎说话反被池凛迁怒的前车之鉴,归笙原本略有犹豫,不过看着岑夫人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到底是于心不忍。
归笙挠了挠头,酝酿了下情绪,做好被再次迁怒的准备,小心翼翼地对池凛开口:“你……”
结果才说了一个字,岑夫人周围的血线尽数退去。
岑夫人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归笙打好的声情并茂的腹稿也只得作废。
池凛抱臂站在一侧,看都不看归笙,对岑翎道:“继续说。”
眼见夫人脱险,哪怕自己仍命悬一线,岑翎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他痛苦地道:“我今日得到消息,那家镇守宗门的掌门也在船上,他们说服了天霄派其他峰主,他们决定今夜结阵时,无论顺利与否,都要趁乱推我的夫人去填阵,以此斩草除根,他们根本从未打算放过我的夫人……所以我之前才要带着她逃走。”
归笙奇怪:“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打算的?”
岑翎苦笑道:“在这个位置,没点打探情报的手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天霄派七峰之间,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和谐。”
他说着,身体脱力地向后靠上舱壁,神情间难掩疲倦:“有时候,我真羡慕栖雪峰……当年说撕破脸皮就撕得彻底,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断得干净。”
“……”
归笙一言不发。
任何道路都不会一帆风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将岑翎重新绑到岑夫人榻旁后,归笙和池凛又走到隔间。
一进去,归笙便迫不及待地道:“我想到两个疑点。”
“第一,一见倾心,是真的吗?”
归笙不是没听过类似的美谈,但亲耳听闻,还是略觉诡异。
“我听说,在高阶丹修眼中,万物皆可入鼎。据岑翎所说,他分明没有废掉他夫人的修为,岑夫人在霞澜峰不缺钱也不缺药的护养下,不仅伤势没有恢复,还肉眼可见地愈发虚弱,这让我想到以活人精血入鼎的传言……说不定,那岑夫人身上存在一些只有丹修看得出来的价值。”
“第二,刚到南溟地界第一日就动手,天霄派和那镇守宗门也太着急了,如此仓促定然会走漏风声,比如现在岑翎就知道了,他们既然都等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再缜密耐心一些,而非要急吼吼地除之后快?”
归笙一口气讲完,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的闷气终于散了许多。
她快意地吐出一口气,对旁边静默不语的池凛道:“不过这些都和你无关啦,我帮你破坏今夜的结阵就行。”
池凛冷不丁道:“你是天霄派的人,为何帮我?”
归笙挠了挠脸颊:“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你不必在意。”
她诚实地道:“我对天霄派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不少恶感……你听到岑翎刚刚说的那个和其他六峰撕破脸皮的栖雪峰了不?那就是我呆的地方。”
“我来南溟,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我要找一个人。”
池凛顿了顿,道:“你要找人……为何不问我?”
归笙奇异地道:“你会告诉我吗?你这么讨厌我。”
池凛:“……”
见他不再追问,归笙默默地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是因为知道池凛讨厌她才不问的。
而是看过师父的贮忆墟后,她依稀有所预感,师母的下落不明,背后的疑团庞杂纷冗,不可贸然向不知底细的人透露分毫。
归笙想着,池凛又道:“最后一个问题。”
归笙的心危危吊起:“……你问?”
池凛看着她道:“如果我要杀了船上的这些人,你会去救他们吗?”
归笙彻底放下心来,反问:“我为何要救他们?”
“‘南溟地狱,有进无出,有去无回’,南溟有此等恶名在外,连我这个不怎么出门的都如雷贯耳,船上的这些人又不是稚童小儿,既然敢来,就要为自己的这份胆气负责。”
池凛于是不再说话。
二人各怀心事,无话对坐,直到夜幕降临。
归笙扒住舱壁上的厚窗,看到这片海域唯一的光源,便是那些拖筋拽肉的眼球鱼。
归笙:原来这些鱼在黑暗里会发光啊。
船外远处,无数灰白的瞳仁漂浮在水中,无声地一张一缩,直勾勾地窥视这艘潜水航行的巨物。
又在舰船驶过之时,千钧的噬吸力将眼球鱼卷入绞轮似的涡桨中,炸开一丛又一丛的血花,似镶嵌在船舷的暗红饰带。
归笙皱了皱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她问池凛:“你打算怎么做?”
却见池凛抱臂倚在舱壁上,蹙眉阖眸,面色苍白。
听到归笙的询问,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答:“那掌门的剑阵守得太死,血提线无法潜伏进入他的船舱破坏中枢,所以,只能趁船上修士在外结印时,令血提线潜入船身各处的衔接缝隙,将整座船分解。”
归笙想象了一下整座舰船的体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你真的不会力竭而亡吗?”
难怪他这会儿脸色这么差,仿佛抬个棺材过来就能躺进去睡了,原来是他那一身来无影去无踪的诡异血线已在暗中布局了。
想到棺材,就难免想到和这人的一些不太愉快的被迫躺棺材的经历,归笙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又听池凛道:“不能让他们破第一层结界。”
归笙观他神情,若有所悟:“冲破第一层结界之后,是会进入连你也觉得棘手的海域吗?”
池凛闻言望向她,归笙连忙举手作投降状:“我无意刺探,你不乐意说就算了。”
主要是之前她扫地的时候发现了,那片洒扫区域外有非常厉害的结界,紧紧包裹着中心的纸人聚居区,如此对纸人的活动范围进行严格管控,要么是操纵纸人的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要么,就是外部凶险,为了这些纸人的小命着想,不可令他们踏足。
池凛看着归笙举起的手,垂下眼,启唇道:“南溟海域,大致分为外、中、里三层。”
“里层便是你先前所在的无间都,也是所有纸人所在区域,只占整个南溟域境的一成不到。”
归笙吃了一惊,她觉得那片区域已经算是很广袤了,没想到只占不到一成。
池凛:“外层是我们眼下正在穿行的区域,约占三成,除了存在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并无其他凶险之处。”
他停顿了一下,道:“中间的夹层,在整个海域占超过六成。”
“而这一层,正是南溟恶名在外的真正原因。”
归笙:“‘有进无出,有去无回’?”
池凛:“嗯,你应该还记得在北原遇到的隙中人。”
归笙心有余悸:“那可不,忘不了一点,我和烛烬差点交代在它那了。”
池凛顿了一下,唇角微抿。
正当归笙纳闷他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池凛再度开了口,语气冷了许多:“当年南溟遭逢大水漫灌的前夕,南溟的人大致分作了两批,一批出境寻宝,另一批则有所顾虑,疑心是诈,便留在南溟没动。”
归笙恍然:纸扎姥应当就是留下的这一批里的。
池凛:“如你所知,出境寻宝的那一批遭到算计,白白做了玄婴族撕裂空间的垫脚石,而留下的这一批,也被随之而来的大水淹没,无一幸免。”
“前者的怨魂被挤压形成隙中人,而海底的这一批则分散在这一道夹层中,也化为了不死的怨灵。”
“它们怨气深重,任何术法都难以镇压,所以阿娘只好将它们用结界锁在夹层中,也算是无间都外围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
他停顿了一下,道:“我虽然对它们不至于束手无策,但它们的确不好对付,得尽量避免到那时再动手。”
归笙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池凛看她:“你是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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